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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悍梟 第254章 惡人還需惡人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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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署邊緣的鋪屋,既是巡邏哨兵點,又是一間特殊的牢房,專門有專人把守,禁止他人靠近。

秦猛推開裡屋那扇木門,一股混合著黴味、炭火氣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腐臭氣息撲麵而來。

曾經的幽州兵曹參軍蘇珩,如今已徹底失了官威。

他像一隻受驚的野鼠,蜷縮在角落那張鋪著蘆絨的床榻最深處,身上裹著一條舊棉被,卻依舊冷得瑟瑟發抖,或者說,更多的是源於恐懼。

千萬不要同情此獠,經審問和他人口供彙總。若要細數蘇珩過往的惡行,幽州的百姓怕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他那“蘇半城”的諢號,便是其罪狀的凝練。仗著家族在幽州的勢力,他成為刺史府乾辦後,第一件事便是將手伸向了稅賦。

朝廷的稅銀之外,他硬生生加征了所謂的“腳錢”、“耗羨”等項,數額竟比正稅還多出三成。

繳不上的農戶,他便令衙役奪其田地,搶其牛羊,拆其房屋,逼得多少安分人家一夜之間流離失所,那良田沃土轉眼便都改姓了蘇。

這還隻是明搶,更有甚者是暗奪。

城中但凡有些利潤的商鋪,蘇珩總要巧立名目插上一手。要麼是尋個由頭誣陷東家走私,將人下獄,吞並其產;

要麼便是縱容手下地痞日日騷擾,直到店主不堪其擾,將祖傳的產業以白菜價“自願”典賣給他。

曾有不願就範的布商,一夜之間倉庫失火,百年基業化為灰燼,或是滿門被歹徒殺害,抓不住凶手。人人都知是蘇珩所為,卻無一人敢言。

至於司法訟獄,更是蘇珩斂財弄權的工具。闊佬犯法,隻需奉上足夠金銀,便可逍遙法外;窮人有理,若無錢打點,便是冤沉海底。

隻要你有錢,隻要你肯給錢,官司肯定能打得贏。百姓常說衙門口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

蘇珩擅長溜須拍馬,深得崔文遠喜歡,手頭權力極大。甚至公然買賣官缺,將各郡衙小吏的職位明碼標價,使得其黨羽爪牙遍佈州縣。

幽州官僚沆瀣一氣,百姓的怨氣根本無從上訴。蘇珩更是將手伸到邊軍,沒少掣肘惹是非。

這一樁樁、一件件,皆是蘇珩踩在幽州百姓屍骨上堆砌出的富貴,如何不令人恨入骨髓?

隻是到了鐵血軍寨,他不講規矩。

秦某人可不是個死腦筋,同樣不會跟他談仁義。

這不,短短時間就收拾的服服帖帖!

蘇珩的官袍早已被剝去,換上了一套粗布囚服,上麵還沾著些許汙漬,兩邊臉頰腫的老高。

原本保養得宜的麵龐此刻憔悴不堪,眼窩深陷,布滿了驚懼的血絲,嘴唇乾裂,頭發蓬亂如草。

聽到門響,他猛地一顫,呆滯的目光投向門口。

當他的視線掠過秦猛,落到其後跟著進來的王良和牛五身上時,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燙到般。

他喉嚨裡發出“啊啊”的、不似人聲的怪叫,身體拚命地向後擠,彷彿要嵌進牆壁裡去,雙手胡亂地在身前揮舞,踢著腿,尖聲叫道:

“彆過來,滾開!你們這些魔鬼……我都說了……我知道的全說了。求求你們,彆再碰我……”

這位出身士族、一向養尊處優的官員,在軍寨那陰冷潮濕的地牢裡,甚至沒能撐過王良和牛五的第一輪“招待”。

那些他從未想象過的、專為摧毀人意誌而設計的刑具,甚至還沒真正在他身上留下不可逆的傷害,就已經將他所有的尊嚴和忠誠擊得粉碎。

嚎哭、求饒、屎尿失禁……

最終像竹筒倒豆子般,將他所知的關於幽州官場的齷齪、蘇家見不得光的生意、以及頂頭上司崔文遠的諸多隱秘和弱點,乃至一些捕風捉影的猜測、傳聞等,都交代得一乾二淨。

所謂的文人風骨,在實實在在的暴力麵前,在肉體製裁與精神羞辱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秦猛麵無表情地走到屋中,目光冷峻地掃過蘇珩那副狼狽如喪家之犬的模樣,心中沒有對這種壞水的半分憐憫,隻有儘在掌握的冷靜。

他揮了揮手,一名親兵默不作聲地將一套筆墨紙硯放在屋內唯一的那張木桌上。

“蘇珩,”秦猛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寒意:“現在,我說,你寫。照著我的意思,一字不差地寫下來。寫好了,你能少受點罪。”

他頓了頓,補充道,“這是你眼下唯一的價值。”

“姓秦的!”蘇珩像是被這句話刺激到了殘存的一點羞恥心,猛地抬起頭,眼中迸射出混雜著極致恐懼和怨毒的光芒,聲音嘶啞的咆哮。

“你……你休想再利用我。士可殺,不可辱!”蘇珩梗脖子說:“有種你就給個痛快,殺了我!”

他梗著脖子,試圖做出硬氣的姿態,但那不斷篩糠般顫抖的身體和飄忽不定的眼神,徹底出賣了他內心的虛怯。

“嘿!蘇大人這是皮癢了,想念咱老王的‘伺候’了?”王良咧開大嘴,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上前一步,故意把手指關節捏得“哢吧”直響。

他繞著桌子走了半圈,像打量獵物般地看著蘇珩:“看來,上次給您‘疏通筋骨’還沒到位,讓您忘了,該怎麼跟咱們秦大人回話了。”

牛五更直接,他“哐當”一聲將一直拎在手裡的一個木箱子放在地上開啟,裡麵赫然是各式各樣形狀怪異、閃著幽冷金屬光澤的刑具。

他撿起一把特製的、帶著細密倒齒的鐵錐,在手中熟練地把玩著,湊近蘇珩,惡聲惡氣地道:“跟這慫貨廢什麼話?”

“大人,瞧他這慫樣,怕是忘了上回唱那‘隔江猶唱後庭花’是啥調門了!讓俺再給他通通‘竅’,保準他這回嗓子清亮,您說啥他寫啥!”

他身後的幾名親兵也適時興奮地向前逼近一步,人人臉上露出賤兮笑容,帶來強烈的壓迫感。

“後庭花”三個字如同一道驚雷,瞬間擊潰了蘇珩最後的心防。

他清晰地記得那種難以啟齒的屈辱和鱔鰍鑽心的痛楚,那比任何鞭打都更摧毀人的意誌。

他臉上的怨毒瞬間被極致的恐懼取代,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不,不……我寫,我寫!求求你們……彆……彆那樣……我寫,我什麼都寫!”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床榻上跌下來,雙腿軟得幾乎站不住,踉踉蹌蹌,手腳並用地撲到桌邊,因為過度恐懼,坐下後,半趴在桌上。

他顫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好幾次才勉強抓穩那支筆,墨汁濺得到處都是。

秦猛冷漠地看著他這副醜態,上去就是一個蓋帽:“他孃的,給老子坐直了,手也不準抖。”

他語氣平穩卻帶著絕對的權威,一字一句地口述:“聽好了。這信,一封是寫給你蘇家如今在幽州家族長輩,報個平安,一封給崔文遠。

你最好不要玩什麼花花腸子,老老實實地寫。

巴蒂爾你也見過了,幽州官僚勾結韃子的事我也知曉。幽州官場這個破草台班子必將被搗毀。

你要想保住你和你家眷的小命,你就得乖乖地配合,爭取戴罪立功,給家人一條好的出路。耍小心眼,冥頑不靈,彆怪本將刀子鋒。”

“爹孃……”蘇珩聽到這番話,瞬間想到自己的妻兒老小。強製平複一下心情,握筆的手不抖了。

“寫家書,就說本將念在你是朝廷命官,並未過多為難。實則是強嚥下這口氣,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目前一切安好,請家族勿要過度掛念,更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激化事端,對你不利。”

秦猛刻意停頓,讓蘇珩跟上書寫速度。

片刻後,他繼續道,聲音壓低了些,卻更顯意味深長:“換成奏報,在信中就說,秦猛此獠,剛愎自用,是崇尚武力的武夫,卻對朝廷忠心耿耿。以後可以在這個上麵做文章。

‘無意’間提及,你在此地觀察所見。就說,此軍寨兵力……主要是飛虎衛趙將軍派來的外援支撐著。

本寨約摸一千之數,但八成是新近招募的烏合之眾,缺乏操練,甲冑陳舊不堪,士氣低落,不過是依仗地利苟延殘喘,實則外強中乾,不足為慮。措辭要巧妙,像是你暗中觀察所得,偷偷告知,這個語氣以關切,明白嗎?”

“呃呃…”蘇珩哪敢有半分遲疑或篡改?畢竟邊上王良和牛五一個怪笑連連,一個凶相畢露。

秦猛說一句,蘇珩便在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一句,額頭上的冷汗滴落在信紙上,暈開了墨跡。

兩封信寫完,秦猛探頭看了一眼,板著臉搖頭:“不行不行,你這字跟雞爬似的,重新寫!”

“寫,寫好了!”王良上前擺好紙張。

“你要是寫不好,老子讓你在冰河上唱後庭花。”牛五依舊是那麼兇殘,瞪著眼,亮出了鐵簽子。

窗外,風雪呼嘯聲中,隱約還能聽到後寨門方向傳來的、模糊的人聲喧嘩,那是家人重逢之喜。

而在這間陰暗的鋪屋內,隻有軍漢粗重的呼吸聲,以及蘇珩因恐懼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他…他怕極了,早知道打死也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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