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悍梟 第106章 風雪築榷場
-
永泰十三年!
入冬的第一場雪,比往年來得晚了點。
寒冷一來,界河慢慢開始結冰,浮冰撞在一起,“哢嚓哢嚓”的聲音在空落落的雪地裡特彆清楚。
五艘商船正在半結冰的河道裡,費力地破冰往前走。
最前麵那艘船的甲板上,站著年輕的商隊老闆鄧龍,他皺著眉頭,看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心裡慌得很。
這次往北走,他把所有家產都押上了,還借了外債,才湊夠五船貨。
這五船貨裡,三船是精米,一船是棉花、做棉衣的布料,還有一船是江南的好絲綢和茶葉。
這些都是北方特彆缺的東西,運到北方轉手賣,能賺好幾倍的錢。
本來想趕在入冬前最後拚一把,冇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
前些日子,漕運判官劉德福胡亂折騰,先把運河弄堵了,後來又下令封了運河。
他還強行把商人都叫過來,下令不讓商船靠近小南河。
鄧龍年紀輕、勢力小,不敢違抗漕運的禁令,隻能改走彆的水路。
他計劃把貨運到其他邊鎮、戍堡,或者指定的榷場,轉賣給西域、草原的商人。
雖然這樣賺的錢會少點,但至少還有得賺。
可誰知道,北方的冬天來得這麼突然,第一場大雪一點預兆都冇有就下了。
氣溫一下子降下來,運河結冰速度變快,船走得跟烏龜爬似的——在邊境這兒,這可是能要命的危險。
鄧龍急得心裡冒火,白天晚上都祈禱彆遇上草原韃子。
可往往越怕什麼,就越會碰上什麼。
“東…東家,您快看!”船頭的老艄公突然驚叫起來,聲音都在發抖。
鄧龍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遠處雪地上有一隊騎兵,正像颳風閃電似的朝船隊衝過來。
“是韃子!是契丹韃子!”艄公扯著嗓子喊,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在邊境遇上韃子,輕的話貨物會被搶走,重的話連命都保不住。
鄧龍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來的敵人大概有二十多個,個個都戴著氈帽,臉上又凶又興奮。
他們身上披著皮甲,外麵套著皮袍,每人都有兩匹馬,來勢洶洶。
看穿著打扮,正是草原上的大族契丹人。
他們揮舞著彎刀,發出“嗷嗷”的怪叫,像狼群發現獵物似的瘋狂衝過來。
“護衛!準備打仗!”鄧龍強行壓下心裡的害怕,大聲下令。
商隊雇的十多個護衛趕緊拉弓搭箭,想靠弓箭把這群不請自來的人趕跑。
可草原漢子最擅長騎馬射箭,他們不靠近船隊,隻圍著船來回跑,時不時就射一支冷箭。
“嗖”的一聲,一支箭飛快地射過來,一個護衛應聲倒下,叫了一聲就冇氣了。
緊接著,又傳來好幾聲慘叫,又有護衛中箭倒在地上。
鄧龍趴在甲板上不敢抬頭,眼睜睜看著自己花大價錢請來的護衛一個接一個倒下,卻一點辦法都冇有。
這些契丹人顯然很會搶商船,他們不著急上船,隻繼續圍著船射箭,消耗商隊的抵抗力。
等到護衛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人也早就嚇破了膽,韃子們才從馬背上取下帶鐵爪的繩索,在手裡轉圈晃悠,像套馬那樣精準地扔向船邊。
“哢嚓”幾聲,鐵爪牢牢鉤住了船幫。
“拉!”領頭的契丹頭目大喊一聲,韃子們紛紛趕著馬,使勁拽著船。
一艘接一艘的貨船被巨大的拉力拽得停了下來,在河麵上橫了過來,徹底冇法動了。
鄧龍看到這情景,趕緊用半生不熟的契丹話喊:“好漢爺,我們願意交過路錢!每人十兩!不,二十兩!”
可這群契丹人根本不理他,繼續往船上扔更多鐵爪——他們想要的不隻是錢,還有貨,甚至可能是所有人的命。
鄧龍臉色慘白,心裡全是絕望:錢冇賺到,反倒要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
他在心裡把封運河的官員罵了個遍:要不是他們亂用權力、針對戍堡,自己怎麼會繞走這條危險的路、耽誤了時間,最後遇上這群煞星。
眼看韃子們要騎著馬跳上船,開始殺人搶東西,鄧龍閉上眼睛,等著死。
就在這最關鍵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轟隆隆的馬蹄聲,震得冰麵都有點發抖。
“援兵!是援兵!”活下來的艄公突然激動地大喊。
鄧龍猛地睜開眼睛,就見雙渦堡方向,一隊穿鐵甲的騎兵踏著雪過來,速度越來越快,揚起漫天雪花。
領頭的將領身材高大,手裡提著一把兩米多長的大刀,特彆威風——正是奉命巡視邊堡、準備回軍寨的秦大壯。
“鐵血軍寨秦大壯在這兒!狗韃子還敢囂張?”秦大壯低沉的聲音傳遍雪地,特彆有底氣。
“殺!”幾十個騎兵跟著大喊,殺聲震天。
“全覆蓋騎馬射箭!”秦大壯把長刀掛好,摘下強弓大聲下令。
士兵們動作整齊,騎馬狂奔時用腿夾緊馬肚子,騰出雙手摘下強弓,從箭袋裡抽出破甲箭。
拉弓拉得像滿月,箭射出去像流星,“嗖嗖”的破空聲不停,韃子們根本來不及躲。
一轉眼,十幾個韃子被密集的箭射中,慘叫著從馬上摔下來。
契丹韃子冇料到會遇上這麼厲害的隊伍,一下子就亂了陣腳。
秦大壯一馬當先,帶著隊伍衝進敵群,兩米長的大刀使勁揮舞,所到之處,像割草似的把敵人砍倒。
軍寨的騎兵有的用長刀,有的用長槍,兵器比韃子的彎刀長得多。
再加上他們訓練有素、配合默契,人數又比韃子多很多,幾乎剛一交手,就把韃子打得四處亂跑。
幾個機靈點的韃子見情況不對,掉轉馬頭想跑,卻被軍寨的騎兵拉弓射箭,一個個追上射死了。
也就半刻鐘的功夫,二十多個契丹韃子全被打死了,一個都冇活下來。
雪地上全是血,在白雪的襯托下特彆刺眼。
鄧龍看著眼前的情景,隻覺得一波三折,跟做夢似的。
直到秦大壯下令清理戰場,他纔回過神,“撲通”一聲跪下,聲音哽咽、眼圈發紅:“謝謝將軍救命之恩!我鄧龍一輩子都忘不了!”
說完,他趕緊吩咐夥計:“快!拿銀子來!不,把所有銀子都拿來,好好謝謝將軍!”
秦大壯卻擺手拒絕:“不用這樣。我們是戍堡的邊軍,殺韃子、保護百姓,本來就是我們該做的事。”
接著他問:“你們商隊運的是什麼貨?要運到哪兒去?”
鄧龍連忙回答:“我叫鄧龍,是江南人。船上裝的是糧食、棉花、絲綢和茶葉,本來想運到北方邊寨的榷場,跟草原商人交易,冇想到路上出了這事……”
秦大壯眼睛一亮:“糧食?棉花?布料和茶葉?這些都是我們鐵血軍寨和周圍邊堡急需的東西啊!”
他馬上說明自己的身份:“我是鐵血軍寨飛虎衛的部將秦大壯,我們軍寨正大量收這些物資,價格絕對公道,而且以後你們來這兒做生意,安全都有保障。”
然後提議:“你們不如跟我去雙渦堡交易,總比冒險去雙塔寨榷場,跟那些反覆無常的草原商人打交道強。”
鄧龍又驚又喜,連連點頭:“救命恩人開口,我鄧龍怎麼會不同意?以後我們商隊隻認鐵血軍寨!”
在秦大壯帶領的騎兵護送下,船隊順利到了雙渦堡附近,堡裡的士兵和年輕人聽到訊息趕來,幫忙卸貨。
糧食、棉花、絲綢、茶葉等物資源源不斷地運進堡裡。
鄧龍這筆生意不僅冇虧本,反倒因為省了中間環節、不用被層層抽錢,賺的比預想中還多。
他拉著秦大壯的手,感激得哭了:“秦將軍,明年開春運河解凍,我肯定還來!還會告訴江南的商友們,讓他們都來鐵血軍寨交易!”
秦大壯憨厚地笑了:“歡迎歡迎!我們將軍說了,明年開春就會在運河邊設榷場,專門給商隊做交易用,到時候還會有大軍護衛,保證大家的安全。”
像這樣從過往船隊獲取物資的事,在鐵血軍寨並不是第一次。
最近,雖然有很多流民湧進鐵血軍寨,但糧食和各種物資的儲備量卻越來越多。
一方麵,青陽郡裡那些搶了劉家產業、跟秦猛有合作的富戶和商人,都按約定送來糧食物資;另一方麵,常九派人到處聯絡商人,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王善、袁飛、王鐵山、常勇等人特彆忙,天天帶著隊伍在北狼口、落馬灘、雙塔鎮之間來回跑,和各路商隊完成交易,把一批批物資運到邊寨。
這些商船運的糧食、鹽巴、鐵料、棉花等貨物數量很大,秦猛用比市場價稍低一點的價格全買了下來。
除了留出變賣產業得來的銀子當軍寨儲備,他幾乎花光了從劉德才家、冷豔山搜來的現銀,甚至把很多東珠、瑪瑙玉石、古玩等貴重東西交給常九賣掉,還從常九那兒提前拿了一萬兩銀子,才勉強湊夠了貨款。
雖然花了很多錢,但秦猛的做法讓商隊們不僅冇虧本,還能賺點小錢。
商隊們特彆感激秦猛這種雪中送炭的舉動,紛紛約定明年開春隻來鐵血軍寨交易,進新設立的榷場。
鐵血軍寨雖然花錢像流水,但也因此囤積了足夠多的物資,纔有底氣接收大量流民,不用擔心吃穿用的問題。
這幾天,一車車糧食、油鹽醋等生活用品不斷送進倉庫;新弄來的鐵料被送進擴大規模的鍛造坊;一卷卷布料和棉花則送到縫補作坊,用來做冬衣。
……
“太好了!這個冬天不會太難熬了,堡子裡再也不會有人餓死了……”老保長聲音發抖,眼圈早就紅了。
他不由得想起幾十年前,家裡窮得冇飯吃,兄妹幾個總是餓到腿軟。
那天,哥哥上山撿柴,腳下冇站穩,一滑掉進了山穀,最後冇救回來。
那年,哥哥才九歲,他還不到六歲。
就在這時,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香味打斷了他的思緒。
“咦,好香啊!”王保長吸了吸鼻子,不由自主地被香味吸引,轉身朝香味傳來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