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愛妄想 “我知道你能做到”
“我知道你能做到”
“你居然真的看完了,”說不上心裡什麼感受,薄意極力保持臉上的平靜,另一隻垂下的手卻悄悄縮到視線之外,像是憑空握緊了什麼,青筋顫抖。
“為什麼不?”程熙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整個人往床邊靠了靠,強行拉起了她試圖藏起來的手。
一點一點,動作輕柔的展平了。
像是拚命掩藏的東西被攤開在陽光下,薄意自覺被曬得發燙。
程熙對此毫無反應,“該起床了,小玫瑰還沒生出看人臉色行事的功能。”
薄意:“……小玫瑰?”
她有些詫異:“這地方,原來還有第三個人嗎?”
“啊,不是人,”程熙懶洋洋下床,順手把她的手機一起帶走了。
天災小姐毫不掩飾,甚至明目張膽到張揚的地步。
薄意還沒緩過神來,就聽見撥號頁麵被按響的聲音,再然後……
“你們自己說過的吧,進了古堡就是我的人了,你們無權再乾涉。”
“薄意心善,但我可不管你們彎彎繞繞的那一套,敢來就做好心理準備。”
“還有啊……”
“程熙!”薄意氣急,什麼愧疚不安尷尬都被拋之腦後,她頃刻起身,做了來這裡之後最大膽的一件事。
“唔?”被捂住嘴巴的程熙沾了她一手的泡沫,與此同時,拿著手機的那隻手高高舉起,頗有種孩子似的執拗。
薄意無奈,對上那雙情緒澄澈的眸子,丟出去的情緒再次殺了一個回馬槍。
“把電話掛掉,”薄意歎氣,手卻是慢慢鬆了,“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你不明白……現在,立刻掛掉。”
程熙:“哦。”
反正想說的也說完了。
程熙慢吞吞吐掉難受的泡沫,在薄意不斷的眼神攻勢中,將東西遞給她,還很不會看氣氛的說了一句,“……他也沒主動掛電話。”
薄意:“……”
薄意半靠在牆上,藉由不帶任何情感的涼意,勉強將自己動蕩的情緒壓了下來。
這是天災,一時情急就算了,真要跟她乾起來絕對討不到半點好處,而且身後空無一人。
但是……
但是。
最畏懼又渴望的東西被徹底掀開了,無論是父親的冷漠也好,還是她的咄咄相逼……開啟的潘多拉盒子就算想要關上,也抹不去心上的皺痕了。
“程熙……你真是,對我好糟糕啊,”薄意麵無表情,眼眶似乎濕了些,但更像是冷暖交替的錯覺。
比起控訴,這更像是一句無可奈何的喟歎。
程熙皺了皺眉,不知道這個結論從何而來,隻疑惑的將人按在原地,問:“我又做錯了?”
“……”
薄意看著她那雙從始至終清澈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的尖銳情緒就像是被紮破的氣球一樣泄了氣。
她都不能算是正常人了,何必要求這麼高呢?
“算了,”薄意垂眼,拿起了很明顯成套的洗漱用具。
白色的泡沫擦起又消失,程熙站在原地盯了她好久,疑似撩起爪子的貓貓麵色凝重試圖扒拉打結的毛線團。
但直到坐上餐桌,這團毛線團依舊保持著最原本的樣子,紋絲不動。
薄意見到了小玫瑰實體。
是一截在各個傢俱上靈活攀爬的玫瑰藤。
小小,孱弱,但是能進行各種跳躍,準確在冰箱中找到各種新鮮的食材,並捲起刀柄哼哧哼哧乾活。
薄意:“……”看久了連屬於詭異的威懾感都沒了。
“古堡裡隻有它是特殊的,”程熙半撐著腦袋打瞌睡,見薄意一直盯著小玫瑰,還是解釋了一句:“我給她餵了我的血,提升了詭異等級。”
薄意問她:“你很喜歡玫瑰?”
程熙誠實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在這一批詭異裡,算得上最喜歡。”
但喂血將花升級就純純是屬於生活所需了。
雖然嚴格來說天災級宿主餓不死,但程熙一向很關注自己的**,最開始找監管局要人也純純是為了體驗一下感興趣的生活。
然後……
被下了毒的魚,完全不認識食材以至於撩撥到詭異的監管者,還有時不時各種奇妙口味雜糅的“加餐”……
有這給自己添堵的功夫,還不如買了菜譜重新培養詭異。
程熙雙手交叉,冷淡說道:“彆人做不好,我又想要……它不學難道我學?”
不遠處的小玫瑰像是聽懂了,跳躍著給她比了個心。
程熙嫌棄的移開了目光。
低頭趴在桌子上,原本蒼白的臉龐被壓出直白線條,散開的黑發垂著,眼睛半睜不睜盯著對麵的人,並隨著對方手上的小動作同步移動。
薄意自顧自觀察了一會,恰好一陣清風吹過,她原本低落的心情莫名其妙好起來了。
被程熙調教的小玫瑰很有一手。
端上來的早餐豐富之餘還兼具賣相,再加上監管局送來的新鮮食材,薄意還真被勾起了些許食慾。
“啪嗒”,一支還散發著香氣的藍色藤蔓落在了桌麵上。
程熙一邊給人舀了粥,一邊隨口解釋:“鴛鴦藤,待會趁我不注意,你就可以偷了。”
薄意拿起桌邊的藤蔓,幽藍花朵垂頭喪氣,一接觸到陽光就變得精神起來,原地給自己換了個花色,黃橙橙好不快活。
“吃飯,”程熙按下她的手,對自己給出的東西不屑一顧,將夾起的蝦餃喂到她嘴邊,冷淡說道:“這就是鴛鴦藤,它長在玫瑰園深處,那裡有很多刺,就算耳釘會保護你,也防不了它們自身長出的特征。”
薄意一怔,明明是喜歡的東西,卻隻覺得味同嚼蠟。
一直被這人隨意掛在嘴邊的話語掙脫空幻悄然落地,不輕不重的刺了她一下。
薄意這才後知後覺,程熙是真的,真的想要對她好。
“你好像有點想哭,”程熙直接戳穿了薄意匆忙低下頭的偽裝,時至今日,她還是搞不懂正經人類彷彿會自我繁殖的各種情緒,時常有種提前拿到答案卻看不懂題的茫然。
薄意又把腦袋低了些,壓著聲音:“你彆說了。”
程熙盯著她,平靜又深邃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看著更嚴肅了,“所以我又做錯了什麼?”
薄意:“……”
聽起來很讓人生氣的話語,但說話的人是程熙。
不含任何語氣和情緒,好似這句話於她而言就是和“你好”地位相似的問候語,雖然她從來不跟彆人說“你好”。
薄意又想歎氣了,意識到自己根本沒辦法搞定對方思路格外直白清奇的腦袋,毫不猶豫選擇了敷衍過去。
索性程熙也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打算,很平常的就讓蹩腳理由站住了腳。
薄意鬆了口氣,覺得程熙也不像是彆人傳出來的“難伺候”,甚至還挺好應付的。
然後……她很快就被現實深刻教育,知道半路開香檳要不得。
鴛鴦藤輕鬆到手,古堡主人也沒生氣,一天好吃好喝玩過去,說好時間的同事也來的很準時。
但是——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外麵的敲門聲叫魂似的響起,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程熙卻是紋絲不動。
薄意坐不住了,起身一看,原本空空蕩蕩的大門口盤滿了鴛鴦藤,耀武揚威的挺起了身板,並死死堵住了通往門口的去路。
“……這就是你的打算?”
“東西我會給,也容許他們空手套白狼,但是如果連古堡大門都扣不開的話,趁早打道回府比較好吧……順帶一提,我已經告訴了他們開門的條件。”
程熙合上手中的書本,表情平靜,還帶著些直白的冷漠。
“隻要你的那位父親把寧荷送過來三天而已,三天後,我會還她一個健健康康的人。”
薄意:“你是在強人所難!”
“寧荷是父親死去朋友的女兒,為什麼要拿她來做籌碼?”
“你明明知道他不會願意的……”
程熙安靜看著她,全盤接受她不受控的情緒,等她開始冷靜下來,才緩緩說道:“是他先拿你做了籌碼,而且,隻要你不願意,寧荷踏進來我都會將她趕出去。”
“三天,要的本來也就是一個態度,你們人類不是很在乎這些嗎?”
薄意呼吸急促起來,她近乎絕望的看著不斷傳來敲門聲最後沉入靜謐的門,像是提前預支了結局一樣,聲調嘶啞:“程熙……你為什麼總要把我變得這麼不堪。”
外麵的人會怎麼選擇真的很難猜嗎?
為什麼……一定要用血淋淋的事實去證明,她薄意就是永遠不會被愛的那個呢?
這麼多年了,還不夠嗎?
“你應該把目光落在我身上,”程熙忽然起身抱住了她發顫的身體,奇跡般擺脫了不識情感的束縛,說出了第一句溫柔的,安慰的話來。
“我的眼睛裡,是全部的你。”
“叮”,手裡鈴聲突兀響起。
薄意本就慌亂,隻覺得這是一根救命稻草,下意識就像握住。
亮起的螢幕映白了她的眼。
落款為父親的頁麵上,停留下來的,是一行短短的字。
【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的父親,現在就來開門,我知道你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