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愛妄想 信任的刺刀
信任的刺刀
“我嗎？”程熙從擁抱的姿態微微仰起頭，眼睫撲閃了一下，有些意外。
薄意心裡更是堵得慌。
理論上，她清楚知道眼前這個人絕非緊緊盯著的“弱者”，能從這樣恐怖的實驗室裡殺出來，對方或許會覺得她這種起不到任何實質作用的關係和紙糊的沒什麼區彆。
但薄意還是開口了。
那雙血色眸子安靜垂下的時候，竟給了她一種難以言喻的錯覺，好像……程熙正在需要她一樣。
“……你現在有什麼不舒服嗎？”
喉間撩起一團火，薄意下意識避開她灼熱的視線，話語也乾巴巴的。
程熙笑了，腦袋埋在她頸窩，低啞的笑聲一串串往外冒，身上倦懶的氣息又揚起來，變成在場最紮眼的那個點。
a23561都給看愣了。
大魔王的離譜操作當前，它這時候也顧不上什麼不想跟人類交流的傲氣，一下蹭到了葉星河旁邊。
“程熙她……被你們下毒了？”
葉星河還記得這小玩意之前的態度呢，輕哼一聲，冷笑著反問：“還有人能給程熙下毒？”
“你可真陰暗，沒聽過‘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嗎？”
a23561：“……這就是你們人類說的冷笑話嗎？”
可是程熙也不能算是完整的人類啊？
a23561想不通，再次將視線轉到莫名其妙抱起來的兩人身上，陷入了腦子打結的沉思。
三分鐘過去，薄意的羞恥程度成功達到了頂峰。
她小心把人推開，腳下一退，身體絲滑轉彎，急匆匆把視線轉到了已經解開大半的繭上。
疑似落荒而逃。
葉星河直勾勾盯著，隻想歎氣。
要是換作其他時間，她一定要抓著薄意再說上幾句叮囑的話，但現在的確是人命要緊，在沒確認遺失者的生命安全之前，所有的事情都得往後靠。
夜已深了。
銀白色的繭拖著濕漉的潮意散去，露出裡麵沾了霜的，正在瑟瑟發抖的臉。
“人還活著，”薄意鬆了口氣，情緒一下從羞惱中剝離出來，“這個狀態……似乎是在覺醒。”
葉星河震驚：“不是，還真的讓她找到機會了嗎？”
葉星河從揹包中拿出小型精神力探測機，剛湊近，上麵靜止不動的數字就一陣虛高。
她感覺自己心跳都快跳出來了，精神力是極其看天賦的東西，就算是後天狂補，向來也隻能有限製的提升。
而林芝卻是從零開始。
如果這樣的先例出現，監管局的某些混蛋肯定會把林芝當做可成功案例研究……到時候不僅林芝會失去自由，被派下危險任務的還是他們這些監管者！
從這種實驗殘渣裡搏出來的可能……
葉星河死死盯著探測器的數值，看著它在虛高之後一路走低，最後停留在c上才稍稍鬆了口氣。
“看起來隻是一場美好的意外，”葉星河刻意咬中意外兩個字，反複確認過數值後，才張嘴問：“熙姐，她這什麼時候可以醒過來啊？”
程熙雙手抱胸，很無所謂的說：“我又不是醫生，我怎麼知道她什麼時候能醒？”
真的嗎？她不信。
葉星河看了眼同樣上前的薄意。
薄意也知道孰輕孰重，上前扶住從銀絲上脫落的人，晃了晃人沒有喚醒後，複又看向正在旁邊等著的程熙。
她甚至還沒有開口，就得到了和葉星河完全不同的答案。
程熙本人完全遵守了書中的偏愛原則，不僅說了結果，還負責答疑解惑。
“在我動手之前，她身上就已經融合了一些殘渣了，我隻能幫忙疏導一下，那些東西無法從外部根除，但尚且沒威脅到她的生命。”
“等她消化完了也就醒了，當然，要是你實在著急的話，我也不是不能……”
“她醒了！”一聲驚呼打斷了程熙尚未說出口的話。
程熙：“……”
程熙冷冷瞥了眼礙事的葉星河。
a23561簡直歎為觀止。
它和程熙接觸不算多，頂多算是兩個實驗室中的倖存者……還一個在金字塔頂端一個在金字塔底端。
連惺惺相惜都談不上啊！
啊咧……這居然也是它能看的？
a23561瞪大了並不存在的眼睛。
“我這是怎麼了……？”
“睡美人”終於悠悠轉醒。
林芝想起身，卻又因渾身無力往後傾倒，正好壓在了葉星河伸過來的手上，被後者穩穩托住。
葉星河識趣接過了問話部分：“你不記得自己發生過什麼了？”
林芝茫然摸向腦袋，支離破碎的記憶碎片伴著刺痛重組，那一點彷彿從沼澤裡爬出來的藍黑色，無法被阻擋，直直投射進她驚恐睜大的眼瞳裡。
“好難受……”她吃痛倒吸涼氣，大顆大顆的冷汗從額間滲透下來，連帶著蜷縮起來的顫抖，很快潤濕了鵝黃色的衣裳。
她急切向前伸著手，“……姐姐，姐姐……我要救你……我會做到的……”
斷斷續續的囈語嚴重拖緩了尋問的進度，葉星河緊繃著唇線，將自己能夠找到的安撫藥劑一管又一管的喂下去，始終不見成效。
薄意皺眉，看出了什麼，按住對方不斷掙紮的手腕，強硬探入了自己的精神力。
“是精神力躁動，”她的唇瓣有些發白，聲音卻沉穩，“我能給她疏導。”
葉星河想要阻止：“替彆人疏導精神力可是麻煩事，你現在這種狀況完全不適合繼續。”
“我們可以把人先帶回去，一時半會不會出事的……”
薄意聲音很輕的反駁了，“距離不近，她會一直難受。”
精神力暴動的痛苦就像是生生將麵板撕裂又重組，薄意無法忽視這一點，她的精神力正好能緩解痛苦，就算她撐不下去透支也隻會是難受而已，之後總能養回來的。
“……”
一聲很輕的歎息傳到了耳邊。
薄意回頭，再次對上那雙紅寶石一樣的眼睛，身後不斷傳入的暖流溫暖有力，一手將她從沉淪下去的意識裡撈了回來。
程熙嘖了一聲，聽上去有些冷淡：“……有點麻煩啊。”
……什麼？
薄意想要發問，但是嗓子像是被什麼東西糊住了，完全說不出話，隻能用眼睛示意程熙。
‘麻煩的話就趕緊撤開吧。’
薄意是這樣“說”的，葉星河看懂了，程熙也點了點頭。
然後——
隱在薄意身後的血色眸子一閃，一道脫軌的危險氣息直直朝著林芝打了過去。
葉星河嚇愣了，手比腦子快，拉著林芝軟軟的身體死命往旁邊拽。
“……程熙！”
來不及了！
她眼睜睜看著那道顯眼的紅光沒入了林芝身體。
林芝突然睜開眼，不受控製的彈起又跌落，如受困淺灘已然氣絕的魚。
薄意臉上最後一絲血色徹底散去了。
偏生程熙這時候還毫無知覺，火上澆油似的說了一句：“這不就解決了。”
……解決了？
葉星河呆呆跪坐在地上，不斷泛疼流血的膝蓋也不能抽回她半點情緒——這一切簡直就像是噩夢。
這可是一條命啊！還是程熙親自救出來的，就這樣死去了……連一點被她看見的價值都沒有。
什麼監管者啊，這不是……什麼都做不到嗎。
“……薄意，”葉星河突然想起了什麼，扭頭看向眼裡同樣失去了色彩的好友，強壓住心裡的哽咽，“我們無能為力……這不是你的錯。”
薄意垂下眼，冰涼的手指顫抖著，還是執著的往前探去。
沉鬱得完全是生離死彆的絕望氣氛。
a23561悄悄往後飄遠了一點，自顧自躲在程熙身後，都不敢傳音了。
程熙嫌棄它：“你怎麼還在這？”
a23561：“……這個問題我也想問你。”
當著人的麵就把人殺了啊！還不跑嗎！
……哦，她能吊打，不用跑。
a23561秉承著跟從強者的想法，小聲嘀咕了一句：“難怪你能殺出去呢，明明很喜歡那個薄意吧，動手還是一如既往的快。”
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生出問題的人，是程熙會有的腦迴路了。
a23561憐憫的看嚮明顯對她抱有信任的兩個人類，一時有種隻有自己押對了寶的榮耀感。
它清了清嗓子，高調在彆人腦中叫囂：“老大不愧是老大，隨隨便便就將純種人類玩弄於股掌之中……”
“你嘰裡咕嚕說什麼呢，”程熙打斷了它，饒是再不在意，現在也反應過來了，摁了摁眉心，有種說不出來的煩躁。
“人……沒死，”薄意低啞的聲音像是隔了一個次元。
“……”程熙盯著她狼狽的臉，冷著表情理所應當的回了一句：“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不隨便殺人。”
現場的寂靜被徹底打破了。
a23561“嗖”的一下從空中掉下來吃了滿身的水，葉星河涼下去的心臟瞬間回溫。
他們同時彆開了視線。
隻剩下薄意沉默的注視著她，如灰燼一樣暗淡過的眼神再次複燃。
可存在過的東西不會消失。
“嗬，”程熙蹲下身卡著薄意的肩膀，浸透了涼意的發絲打在那張慘白的臉上，壓住了最後的距離底線。
她眯起眼，緩慢打下來的視線冷的像冰。
“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所以，我的話，你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對嗎？”
薄意想要後退的動作徹底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