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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家族:百戰求生 第312章 夢回雲夢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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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回雲夢居(二)

時刺刀!

膏藥旗!

還有幾張戴著屁簾帽、扭曲猙獰、如同惡鬼般的臉!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凝固,每一秒都變得異常漫長,彷彿永遠都不會過去。

古之月壓子彈的手指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猛地頓住,再也無法移動分毫。

冰冷的金屬觸感順著他的指尖傳來,瞬間凍結了他的血液,讓他全身的細胞都彷彿失去了活力。

他的眼角餘光瞥見那撕裂的棉簾縫隙裡透進來的天光,

那是一種冰冷而渾濁的顏色,彷彿預示著死亡的降臨。

透過那狹小的縫隙,他還看到了幾雙閃爍著殘忍、貪婪和殺戮快意的眼睛,

那是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目光,彷彿能穿透人的靈魂。

不僅如此,他甚至能清晰地嗅到,隨著冷風一起灌進來的濃烈血腥味和硝煙味。

那味道如此濃烈,以至於他的胃裡開始翻江倒海,一股強烈的嘔吐感湧上喉嚨。

就在這時,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劃破了凝滯的空氣,

如同一把生鏽的鋸子,猛地鋸開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靜。

這聲尖叫來自汪大娘,那是一種絕望到極致的呼喊,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砰!”幾乎就在同一瞬間,一聲沉悶的槍響如同重錘擊打朽木一般炸開,震得人耳膜生疼。

古之月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捏住,幾乎要停止跳動。

他眼睜睜地看著汪老那佝僂的身體像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狠狠撞了一下,猛地向後倒去。

汪老的身體撞擊在烏木櫃台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為之顫抖。

他胸口那件洗得發白的藏青色棉襖上,

一個暗紅色的血洞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洇開、擴大,濃稠的、帶著熱氣的血液瞬間浸透了棉絮,

滴滴答答地落在櫃台下的青磚地上。

視覺、聽覺、嗅覺……所有的感官在瞬間被這血腥的爆炸徹底淹沒!

汪大娘那聲尖叫還卡在喉嚨裡,變成了絕望的、不成調的嗬嗬聲,

彷彿是被扼住了咽喉的瀕死之人發出的最後哀鳴。

她的身體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擊中,猛地向前撲去,

然而,她的目標並不是那倒下的汪老,而是那隻穿著翻毛皮靴的大腳。

那隻大腳毫不留情地踹在汪大孃的身上,她的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出去,

重重地撞在牆角,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彷彿是骨頭碎裂的聲音。

這聲音在寂靜的空氣中回蕩,讓人毛骨悚然。

“爹!娘——!”

淩覓詩的哭喊如同杜鵑啼血,劃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她的聲音充滿了絕望和痛苦,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崩塌了。

她緊緊地抱著孩子,身體卻像被釘在了原地,無法動彈。

巨大的恐懼和悲痛像兩座大山壓在她的身上,讓她渾身顫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八嘎!花姑娘!”

一個粗嘎而興奮的吼叫突然響起,如同惡魔的咆哮。

挑開棉簾的鬼子兵,那雙淫邪的眼睛在瞬間鎖定了抱著孩子的淩覓詩,

就像發現了獵物的鬣狗一樣,眼中閃爍著貪婪和**的光芒。

他獰笑著,黑洞洞的槍口竟然沒有像淩覓詩預料的那樣指向古之月,

而是直直地指向了她懷裡那個繈褓!那繈褓中的孩子,

此刻正安靜地睡著,對這可怕的一幕毫無察覺。

嬰兒古樂淩似乎被這巨大的聲響和殺意驚擾,在睡夢中不安地扭動了一下小身子。

就在那鬼子手指即將扣下扳機的電光火石之間!

“樂淩——!”

一聲肝膽俱裂的嘶吼從古之月喉嚨深處爆發出來!

那不是人聲,是瀕死野獸最後的哀嚎!

他身體裡所有的血似乎都衝上了頭頂,視野瞬間被一片狂暴的血紅覆蓋!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壓縮到了極致!

他看到淩覓詩的身體,像一隻被狂風折斷翅膀的白色蝴蝶,

以一種超越了人類極限的速度和決絕,猛地向前撲出!

不是撲向安全的方向,而是撲向那致命的槍口!

她用自己單薄的身體,嚴嚴實實地、義無反顧地擋在了那個小小的繈褓之前!

“砰!”

槍聲再次炸響!沉悶,卻帶著洞穿一切的殘忍。

淩覓詩如同一顆流星般急速地撲出,她的身體在空中劇烈地顫抖著,彷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擊中。

古之月瞪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她後背那件月白色的棉襖上,突然出現了一點刺目的猩紅。

那點猩紅就像是一朵妖異的花朵,在瞬間綻放開來,並且以驚人的速度迅速擴大。

它如同惡魔的血印,深深地印刻在那件潔白的棉襖上,顯得格外刺眼。

淩覓詩的動作在半空中突然凝固了,她的身體像是被時間定格了一般,成為了一幅令人心碎的血色剪影。

巨大的衝擊力讓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撲倒,但她卻用儘了生命中最後一絲力氣,緊緊地護住了懷中的繈褓。

她的身體重重地摔在冰冷堅硬的青磚地上,發出了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這聲音如同重錘一般,狠狠地敲在了古之月的心上。

她的身體像一個破碎的玩偶一樣,在地上彈了一下,然後就再也不動了。

殷紅的鮮血,如同決堤的溪流一般,從淩覓詩的身下迅速流淌開來。

那鮮血在青磚地上蔓延著,形成了一幅觸目驚心的畫麵。

濃重的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蓋過了硝煙和槍油的味道,充斥著古之月的鼻腔。

繈褓從淩覓詩的懷中滑落,掉落在她的身邊。

古樂淩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輕,他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啼哭。

那哭聲在這寂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淒慘,彷彿整個世界都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和絕望。

古樂淩的小臉上沾著幾點溫熱的、屬於他母親的鮮紅血珠,

那血珠恰好落在他眉心那點小小的紅痣上,宛如一顆血淚,讓人看了心疼不已。

古之月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心中充滿了無儘的悲痛和絕望。

所有的聲音——孩子的哭喊、鬼子的獰笑、血液流淌的汩汩聲——都消失了。

隻剩下自己太陽穴裡血液奔湧的轟鳴,像滔天的巨浪,要將他徹底吞噬。

一股無法形容的、足以焚毀一切的暴戾和毀滅欲,

像火山熔岩般從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裡噴湧而出!

“啊——!!!!”

一聲非人的、從地獄最深處碾磨出來的咆哮,帶著血沫和碎骨,

從古之月完全扭曲的喉嚨裡狂暴地炸開!

他像一頭徹底失去理智的凶獸,身體爆發出恐怖的力量,猛地從條凳上彈起!

那支剛剛壓滿子彈的二十響駁殼槍,冰冷沉重的槍體瞬間被他滾燙的手掌死死攥住!

“砰砰砰砰砰——!!!”

駁殼槍那獨有的、暴烈急促的連發聲,如同狂風暴雨般在狹小的客棧堂屋裡瘋狂炸響!

這聲音震耳欲聾,彷彿要把人的耳膜都撕裂開來。

槍口噴吐出長長的、橘紅色的火舌,瘋狂地跳動著、舔舐著,

就像一條凶猛的火龍在肆虐。

那火舌所到之處,空氣都似乎被點燃了,發出“嘶嘶”的聲音。

滾燙的彈殼像金色的雨點一樣,叮叮當當地砸落在冰冷的地磚上,

然後又跳躍著、滾動著,帶著灼人的溫度。

這些彈殼就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般,在地上歡快地跳躍著,彷彿在慶祝著這場殺戮的盛宴。

那個開槍的鬼子兵首當其衝,他臉上猙獰的笑容甚至還沒來得及轉化為驚愕,胸口就瞬間爆開數朵刺目的血花!

那血花如同一朵朵盛開的紅蓮,在他的胸前綻放,然後迅速被鮮血染紅。

他的身體像截被砍倒的木樁一樣,直挺挺地向後栽倒,“砰”的一聲重重地砸在地上,濺起一片塵土。

另外兩個剛衝進來的鬼子,被這突如其來的、狂暴到極點的反擊打懵了。

他們驚恐地嚎叫著,想要後退、舉槍,但已經太晚了!

古之月的雙眼布滿血絲,通紅如血,彷彿要噴出火來一般。

他的目光死死地鎖定著前方的敵人,那是一群麵目猙獰、窮凶極惡的鬼子兵。

他的手指緊緊扣住扳機,毫不留情地扣動著,槍聲如爆豆般響起。

每一聲槍響,都伴隨著他心中的怒火噴湧而出。

他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完全憑借著本能和深入骨髓的戰鬥意識在瘋狂射擊。

他的身體如同一隻被激怒的雄獅,咆哮著向前猛衝。

他迎著鬼子的槍口,毫不退縮,每一步都充滿了無儘的殺意和決絕。

他的步伐穩健而有力,彷彿整個世界都無法阻擋他前進的腳步。

子彈如雨點般傾瀉而出,帶著他所有的仇恨、所有的絕望,

以及所有被碾碎的人生。

這些子彈狠狠地撞進鬼子的身體,瞬間將他們的身體撕裂,血霧如煙花般綻放開來。

血腥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與硝煙的味道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令人作嘔的氣息。

彈殼在空中飛舞,有些甚至因為高溫而灼傷了古之月的皮肉,散發出一股焦糊的味道。

最後一個鬼子兵被打得像個破篩子一樣,身體千瘡百孔,鮮血不斷地從傷口中湧出。

他的身體軟綿綿地癱倒在門檻上,眼睛卻兀自驚恐地圓睜著,似乎對死亡充滿了恐懼和不甘。

隨著最後一聲槍響,槍聲驟然停止,整個世界都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堂屋裡一片狼藉,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藍黑色硝煙。

古之月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滾燙的槍管還在冒著縷縷青煙。

他赤紅的眼睛掃過地上父母的屍體,掃過妻子淩覓詩那浸在血泊中的、依舊保持著保護姿態的身體,

最後落在繈褓邊,落在兒子古樂淩那張沾著母親鮮血、因恐懼而放聲大哭的小臉上。

那眉心一點紅痣,被母親滾燙的血染得更加刺眼。

一股巨大的、無法形容的悲愴和虛空,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所有的狂暴和仇恨。

他高大的身軀晃了晃,像一座被抽空了基石的鐵塔,緩緩地、沉重地,

朝著那片刺目的猩紅,跪了下去。膝蓋砸在冰冷黏膩的血泊裡,發出沉悶的聲響。

“嘟——噠噠——嘟——!”

淒厲、尖銳、撕裂一切的起床號聲,像一把冰冷的鋼銼,猛地銼進了古之月的耳膜!

“呃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瀕死野獸掙斷喉嚨鎖鏈般的嘶吼,從古之月喉嚨深處迸裂出來!

他的身體像是被一道強大的高壓電流擊中一般,突然間猛地從那張狹窄而冰冷的行軍床上彈坐起來!

這一瞬間,他的心臟像是被一股無法抑製的力量猛烈撞擊著,

在胸腔裡瘋狂地擂動,每一次撞擊都讓他的肋骨感到一陣劇痛,

彷彿那顆心臟即將衝破胸腔的束縛,噴湧而出!

伴隨著急促而沉重的喘息,他能感覺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在喉嚨裡彌漫開來。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那金陵城血色清晨的硝煙和鐵鏽,

那股刺鼻的味道深深地刺痛著他的鼻腔和肺部,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冷汗,冰冷的、黏膩的冷汗,像無數條冰冷的蚯蚓一樣,

在瞬間爬上了他的額頭、脊背和四肢。

這些汗水迅速浸透了他單薄的軍綠色襯衣,

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的身體肌肉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一般,每一根神經都在劇烈地顫抖著,

發出尖銳的尖叫聲。而在他的眼前,夢魘破碎後的殘片依然清晰可見:

妻子撲出時,那月白色棉襖上瞬間綻放的血花,

如同一朵妖豔的罌粟花,在他的眼前不斷放大;

兒子眉心那點被母親鮮血染透的紅痣,宛如一顆滴血的寶石,刺痛著他的眼睛;

父母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是那麼的無助和淒慘,讓他的心像是被千萬根細針同時刺穿;

還有那駁殼槍口瘋狂跳躍的火焰,以及滾燙的彈殼砸在青磚地上發出的刺耳叮當聲,

彷彿是死亡的喪鐘,在他的耳邊不斷回響。

他粗重地喘息著,布滿血絲的眼珠死死瞪著前方。

視線漸漸聚焦。不是金陵客棧那染血的青磚地,也不是彌漫硝煙的斷壁殘垣。

眼前是藍姆迦營房那低矮、粗糙、糊著黃泥的土坯牆。

牆上掛著一頂蒙塵的鋼盔,

旁邊釘著一張巨大的、被紅藍鉛筆塗抹得亂七八糟的緬甸作戰地圖。

地圖上代表祖國疆域的那片區域,

早已被無數道憤怒的刻痕和刺刀的紮痕,撕扯得支離破碎,

像一張被捅爛的蜂窩。

窗外,天色是那種死魚肚皮般的灰白。

淒厲的起床號還在營地上空一遍遍盤旋、回蕩,

像無數根冰冷的針,紮著每一個沉睡或驚醒的士兵的神經。

遠處傳來軍官粗暴的嗬斥聲、士兵匆忙集合的腳步聲、還有金屬水壺和槍支碰撞的雜亂聲響。

空氣裡彌漫著印度清晨特有的、潮濕陰冷的泥土腥氣和營地固有的汗臭、馬糞味。

古之月僵硬地低下頭。他的右手,還死死地攥著拳頭,

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呈現出駭人的青白色。

指甲縫裡,塞滿了黑褐色的、帶著潮濕土腥味的泥垢——那是夢中,

他跪倒在父母妻兒血泊裡時,絕望摳挖青磚地縫留下的痕跡。

現實的冰冷觸感和夢中那粘稠、溫熱的血泥觸感,在指尖詭異地重疊、撕扯。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鬆開緊握的拳頭。掌心濕漉漉的,全是冷汗。

他抬起手,用那沾滿泥垢的手指,狠狠地抹了一把臉。

粗糙的指腹刮過乾裂的嘴唇,帶起一陣細微的刺痛。

嘴裡那股濃重的血腥味似乎淡了些,但那股焚燒五臟六腑的恨意,

卻像剛剛添了乾柴的地獄熔爐,非但沒有熄滅,反而燒得更旺、更烈!

那股火,從夢魘深處一直燒出來,燒穿了他的骨髓,燒透了他的靈魂!

目光再次投向牆上那張千瘡百孔的地圖。

那片被標記為“家”的土地,在昏暗的光線下,像一塊巨大的、流著血的傷疤。

回家。

不是夢裡那浸滿血淚的殘破客棧。

是打回去!

用刺刀!

用子彈!

用這幫畜生一樣的倭寇的血和命!

一路殺回去!

一股近乎蠻橫的力量猛地灌注全身。

古之月“霍”地一聲從行軍床上站起,動作帶著一種斬斷所有猶豫的決絕。

冰冷的泥地透過薄薄的鞋底刺著腳心,卻讓他混亂的頭腦瞬間清醒如冰。

他走到牆邊,取下那頂蒙塵的鋼盔,重重地扣在頭上。

鋼盔冰冷的邊緣壓著汗濕的鬢角,帶來一種沉甸甸的、近乎殘酷的踏實感。

他最後看了一眼地圖上那片蜂窩狀的“祖國”,

眼神如同淬火的刀鋒,冰冷、堅硬、燃燒著不滅的複仇烈焰。

然後,他猛地轉身,一把抓起靠在牆邊的步槍,槍托重重頓在泥地上,發出沉悶的“咚”一聲。

他大步走向門口,一把拉開那扇吱呀作響的破木門。

門外,藍姆迦營地灰白色的黎明寒氣撲麵而來,混雜著士兵跑動的腳步聲和愈發急促的哨音。

新的一天開始了。

訓練,往死裡練!練得越快,殺回去的那一天,就越近!

他邁出門檻,融入門外清冷而喧囂的晨光裡,背影挺直,

像一杆刺破迷霧、直指北方的標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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