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恨傾覆，京都花落 5

    -

5

蒼雅迷茫地呆站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

她想安慰自己,我隻是睡著了,可是那麼多的血,她無法再欺騙自己。

她終於反應過來,啞聲低吼：

來人,宣禦醫！！

這麼多年,她頭一次在我受傷時,喊來了禦醫親自為我診斷。

而不是隨便一碗湯藥就打發了。

說起來,那些藥材的效果倒真是極好的。

每次都能把我從瀕死邊緣拉回來,傷口也飛速癒合。

可惜,這些都是表象。

禦醫替我把完脈,即刻便跪在了地上請罪。

回殿下,這......先秦皇子的身體早就氣血虧空,微臣也無力迴天。

蒼雅震怒：一派胡言！

本宮這些年給他吃了那麼多滋養大補的東西,人蔘,蛇膽,即便是百年靈芝都給他了,如何會氣血虧空

你們是不是串通好了,來騙本宮！

禦醫連連磕頭,微臣不敢欺瞞殿下,微臣所言,句句屬實！

哐當！

一旁的桌子被蒼雅掀翻,她眉眼冰冷,一字一頓：

讓整個太醫院的人都給本宮滾過來,治不好,全部去給安王陪葬！

安王是我的封號。

承載著父皇母後對我的心願。

一生平安無憂。

可我這一生,從無順遂。

猶記得當初在玄幽林,蒼雅遭人暗算,重傷昏迷。

我揹著她,一步一蹣跚,被迷霧困在樹林裡,出不去,也尋不到食物。

我隻能喂血給她喝。

最絕望之際,我遇到了一個雲遊路過的巫醫。

他說,他那裡有一枚生死人肉白骨的丹藥,可以救蒼雅一命。

我激動的跪地朝他討要,說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巫醫瞧了我一眼,拿出一個袋子。

我不要金銀財寶,也不要權勢地位,隻要你以身試毒,幫我試一味藥。

我一愣,低頭去看袋子裡的東西。

那些可怖的蠱蟲在裡麵,扭曲爬行,甚至還在吞噬同類。

巫醫說：吃了它們,我就答應救你的心上人。

我沉默片刻。

我最討厭這些蟲子了。

巫醫收起袋子,就要轉身離去。

我藏在袖子裡的手動了動,摸到那條狼牙手串。

我攔下巫醫,問：我吃完,會死嗎

巫醫點頭。

會死,但冇那麼快。

少則十年,多則二三十年,其實壽命挺長的,就是大約會痛苦些。

我不再猶豫,奪過袋子,閉著眼儘數吞進肚子裡。

然後故作輕鬆道：其實我是天生病體,本來就有醫師斷言,命數會比尋常人短些。這樣看來,也冇差。

那些蠱蟲進了我的體內,以我的血肉為食,繁衍至今。

記得臨走前,巫醫最後看我一眼,歎息說,傻子。

我想,我真的是個傻子。

再後來,蒼雅待我忽然變了態度,從骨子裡透出冷漠疏離。

我知道那是因為秦國和西洲在打仗。

蒼雅女扮男裝頂替了哥哥,來到秦國作為質子,被留在敵人的地盤,聽著遠方傳來自己族人一個又一個的噩耗。

她怎會不怨,怎會不恨。

最後的結果是：西洲戰敗,割讓領土和上萬牛羊等物資,月月都要獻貢。

這份不平等協議達成,蒼雅也被放了回去。

她走那日,我追著她去到了京都城門口。

安王殿下,請止步吧。

蒼雅回頭看我,眼眸裡是我讀不懂的晦暗複雜。

下次再見,你我便是敵人了。

不。我執拗地搖頭,不會的,雅雅,我們不是敵人。

西洲和秦國也可以化敵為友。

隻要結親就好了。

雖然曆史上從未有過派皇子去和親的先例,但我這病殃殃的身體,留在秦國也幫不上什麼忙。

不如去西洲,當一個能連接兩國的橋梁也好。

我跪在大殿上說出自己的想法時,父皇大罵我胡鬨！

母後心疼地摸著我的頭,告訴我：

安之,母後知道你的心願是天下太平,但你不必這樣犧牲自己,父皇母後還有你的皇兄,都隻希望你能娶到自己心愛的女人。

可我說,我愛的人就是蒼雅。

打從八歲那年,第一次在朝貢上見到她。

那個來自西洲草原上的異族少女,從此便深深烙印在我心底。

圍獵場上,她英姿颯爽,超過皇兄拔得頭籌,父皇嘉獎過後,笑問她打算用那條獵來的上等雪狐皮做什麼

蒼雅嘴角輕揚。

她說,給安王做件披風吧。

她明明那麼溫柔。

因為我病弱的身體,總是被嚴加看管。

我羨慕她的自由,瀟灑,明媚。

我無法控製地被她吸引。

及冠那年,蒼雅爬坐在我宮殿的牆頭上,腰帶上的銀鈴叮叮作響。

她嘴裡叼著一朵野花,說以後要帶我去草原騎馬,教我射箭,問我願不願意

我願意,我當然願意。

可惜,時至今日,都還未能實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