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嘉靖爭皇位 第6章
卻說大明京師如今正是滿城風雨。當今聖上,正德皇帝朱厚照自南巡歸來後一直龍體欠安,拖拖拉拉半年多。正月裡郊祭時突然吐血不止,之後兩個月病情越來越惡化,眼見著人就要不行了。
“楊大人,太醫已經冇轍了。請內閣拿出兩萬兩銀子,在鄉間招募名醫為皇上救治吧……”司禮監秉筆太監,代司禮監掌印太監魏彬在內閣中垂淚道。
內閣首輔楊廷和神情肅穆,撚鬚不答。
“楊大人!皇上還年輕,這病隻要醫治得當,怎麼會看不好?”魏彬急道。
楊廷和終於張口答道:“可先張榜曉諭鄉裡,尋覓名醫,看看有誰揭榜。”
魏彬冷哼一聲,道:“那銀子呢?”
“銀子自然要批……不過,魏公公,陛下並無子嗣。”楊廷和眼神向左右微動,身旁內閣的屬官皆會意,紛紛魚貫而出。待所有人出去後,內閣班房中隻剩下魏彬和楊廷和兩人。
楊廷和起身,朝魏彬拱手道:“魏公公,你可知我意?”
魏彬臉色有些發白,立刻恭敬答道:“一旦皇上有個三長兩短,這朝中局勢要儘托付閣老了。隻是皇上並無子嗣,這該當如何是好?”
“自然是以倫序選擇新君了。此事還要太後首肯。”
“雜家明白了。”魏彬點點頭,拱手離去。
紫禁城西苑太液池畔的豹房內,病榻上的正德皇帝一臉平靜,似乎並不在意自己即將到來的死亡。他的身邊站著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哭喪著臉哀嚎道:
“皇上,文臣欺負您,宦官欺騙您,太後也欺負您啊!皇上,現在連太醫都不肯給您好好看病了,兒子這該如何是好啊。”這個哭號之人,正是正德皇帝的寵臣,被鎮國大將軍朱壽收為義子的邊軍將領江彬。
“哼……”皇帝難得輕輕哼了一聲,嘴角露出一抹慘然的笑。
“皇上!皇上您是有子嗣的,我以前聽錢寧那個狼心狗肺的提過一耳朵,說是當年有個花魁娘子叫楊巧巧,她明明懷上了皇上您的龍種,可卻自行逃出了豹房。皇上,咱們找找吧,您可能子嗣尚存啊。”
正德皇帝擺擺手,示意江彬不要再說了。
“她既是想逃,就隨她去吧,不必尋了。朕也不想讓自己的孩子繼承這個皇位。”
“皇上……”江彬跪伏於地,哭泣不止。
“皇上,內閣不肯批條子,還妄議要另選新君!”魏彬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急急忙忙地腳步聲隨著一個大馬趴戛然而止,接著就是一陣“哎喲,疼死雜家了。”
等到魏彬灰頭土臉進入殿內,卻見朱厚照慘慘白的臉上憋著一絲嘲笑。
“皇上恕奴才失禮。實在是那內閣的楊廷和太過不近人情。皇上還在這兒呢,他就敢說大逆不道的話。皇上,您一定要治他得罪啊!”
江彬臉都黑了。每次自己在皇帝麵前表忠心的時候,這幫閹人都要跑過來橫插一腳。不過魏彬說的話,卻讓他立刻膽戰心驚。
楊廷和要另立新君?!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湧上江彬的心頭。
……
仁壽宮後堂的小佛堂內,慈壽張太後正跪在一尊佛像前敲著木魚。青燈古佛,木魚丁丁,四周隻有幾名尼姑相伴。
一個老太監提著一籃子瓜果來到佛堂,也不顧張太後,正在禮佛,便笑道:“奴才見過太後。廣東上貢了一批瓜果,聽說是養在盆裡,走水路送到京師正好成熟,也真是難為他們了。奴才見了,這就趕緊給太後提來。”
張太後聽見來人的聲音,並不意外。放下木魚後,這位華貴的老婦人語氣冰冷:
“張永,彆繞圈子了。楊廷和怎麼跟你說的?”
張永趕緊跪下答道:“迎立興王。”
張太後仰起頭,含淚歎道:“張永,你是宮裡的老人了。你說說看,哀家和皇帝是怎麼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
張永平靜道:“皇上乃先帝獨子,從小嬌慣,性格跳脫,不服管束。太後青春喪偶,耽於哀痛,在皇上即位之初,並未給予任何支援。”
“這麼說,哀家也有錯?”
“民間有句俗話,叫一個巴掌拍不響啊。”
張太後冷笑一聲,轉身麵對佛像,不再理會張永,隻撂下一句:“你回去轉告楊廷和,這事兒哀家不管,讓他自己去討皇帝的聖旨。”
張永趕緊跪下苦求道:“太後孃娘,如今已經是危急存亡的關頭了。那江彬手握邊鎮重兵,提督威武團練營,不可不防啊。陛下無子,收江彬為義子,賜國姓。若是他江彬真要謀反,京城內外,無人能擋啊!”
張太後一動不動,隻有均勻的木魚聲。
張永以頭搶地,哭道:“祖宗基業,全在太後手中了。”
張太後依舊不動如山。
張永皺了皺眉,轉身離去。
走在西華門的路上,張永心事重重,步履沉沉。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他:“張公公,嗨,張公公走得好急啊。”
張永吃了一驚,轉頭來看,果然是平虜伯江彬。
“江伯爺伺候皇上辛苦了。”張永拱手道。
“我等臣子份內之事,談何辛苦。”江彬哈哈大笑,一手搭在張永肩上。見張永微微皺眉,江彬邪魅一笑,道:“張公公提督九門,莫不是怕江某人造反嗎?”
張永嗬嗬了幾聲,壓低聲音道:“皇宮大內,伯爺莫要玩笑。不如你我兄弟出去喝幾杯,如何?”
江彬將手放下來,退後半身,恭敬道:“正有此意。”
京師初春的夜幕瀰漫著風塵的味道,在一處僻靜的小院裡,幾名舞女正踏著節奏扭動曼妙的身姿。羌笛與琵琶合奏,不時傳來異域風雷之音。江大帥聽著這淬鍊戰火的西域舞曲,表情甚為沉醉。張永則麵沉如水,一言不發。
“張公公,皇上百年之後,若無子嗣,該當如何?”
張永閉眼不答。
江彬見狀,隻冷笑了一下,繼續吃菜。一口酒嚥下,江彬又問:
“張公公,若是那楊廷和真的迎立了興獻王,以爾等‘八虎’之名,試問天下仁人誌士,誰不想除之而後快?”
張永冷笑道:“伯爺如今居然替我等閹人考慮了,怎麼不替你自己考慮考慮呢?如今你有不臣之心,天下皆知。待到新皇登基的那一日,試問將軍該如何自處?”
江彬笑道:“你我如今俱為一根線上的螞蚱。這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還動彈不得,實在教人惱火啊。”說罷,又一口苦酒下嚥。
江彬的話微微觸動了張永,使張永臉色稍微好看了些。在正德朝,宦官與武將的作用是一樣的,都是正德皇帝用來與文臣分權的棋子。
既然是棋子,就要時刻做好為正德皇帝陪葬的準備。他們是一群“動彈不得”的人,因為他們所擁有的一切都來自於正德皇帝。一旦脫離了皇帝的權威,那些掌握著朝廷的實權派大臣們會立刻將他們撕碎。
事實上,不論是張永、穀大用還是錢寧、江彬,每個人都揹著皇帝無數次向楊廷和等文臣們示好過。或許在他們如日中天的時候,朝臣們會與他們和顏悅色,甚至稱兄道弟。可是真到了改朝換代的那一天,他們依舊會被視為正德皇帝的打手而遭到清算。
江彬夾了一筷子劉肉到張永的碗裡:“既然如此,冤家宜解不宜結,咱們何不握手言和呢?”
張永的腦袋正在飛速轉動。江彬能有什麼破局之道呢?謀反?不可能。江彬手裡的軍權隻是名義上的,是朝廷的合法性賦予了他兵權。一旦他造反,那就是亂臣賊子,不可能指揮得動那麼多大軍。一旦楊廷和說動太後做主,選定新君臨危即位,江彬的權力也就土崩瓦解了。
看來,還是得投靠文臣,至少保一條命啊。
張永並冇有動筷子。
江彬見狀,不再兜圈子,壓低聲音對張永直言道:“皇上在民間尚有子嗣。”
張永的眼珠立刻睜大了起來,滿臉慘白地看著江彬,頭上冷汗直冒。
“真的假的?”張永悄聲問道。
江彬低聲笑道:“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後肯認。如此乾坤再造之功,末將就隻說與公公一人而已。
張永的心臟快速地跳動了起來。半晌,張永道:“雜家是陛下的奴才,自然不能看到陛下的骨血流落民間,失去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