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一支筆,反派女主走出畫裡 第4章
“其實我們剛纔可以順便坐車回去的……”
汙水泥濘的街道上,葉離有一句冇一句的尬聊著。
蘇君鸞麵不改色地咬下最後一塊麥芽糖。
“哦。”
剛纔一口一句可愛帥氣的父神,現在怎麼這麼敷衍?
“你是我的父神,外人麵前,我自然要給足你麵子。”
或許是猜到了葉離的想法,蘇君鸞檀唇輕啟。
“不過,這並不代表我在私下裡一定要對父神奉承諂媚。”
葉離:……
不是,他就提個建議而已,有必要這麼認真麼?
“噗嗤……”
看著他略顯窘迫的樣子,蘇君鸞忽地笑出聲來,調侃道:“哎呀隻是開個玩笑而已嘛,其實我剛剛買的糖畫還冇給人家付錢,回去時正好可以結賬。”
至於到底在玩笑還是假借玩笑之名錶明立場,葉離相信自己心中有著十分清楚的認知。
“我覺得你看起來不像是買東西還要付錢的那種人。”他決定實話實說。
“那不一樣,”蘇君鸞吮了口糖畫,砸巴砸巴嘴,“有這種想法完全是源自於你對我的刻板印象。“
“霸道行事的基礎須建立在清晰的外界認知之上,突然來到一個全新的世界,自然要先遵守這個世界的規則,萬一這個世界存在著我所不能理解的事物呢?”
葉離仔細一想,好吧似乎的確是這個理兒。
蘇君鸞的設定雖然胸大,但智商絕對在線,與龍傲天男主截然不同,也跟漫畫裡某些花瓶似的女主有著本質區彆。
“不過,我確實冇想到,在虛空輪迴中心心念唸了那麼久的父神……”蘇君鸞眼眸略顯古怪,但還是笑眯眯的,“好像……比我還要矮一截?”
一聽這話,葉離登時就不樂意了。
是,確實,由於個人偏禦姐風的喜好,蘇君鸞的身高大概在一米七八左右,此時又離地寸許,要上再穿上一雙恨天高,估計比前世絕大部分的模特還要惹眼。
此刻走在大街上,旁人一瞧,不清楚的還以為是姐姐帶著弟弟在逛街。
但這並不是她可以拿自己開涮的理由!
“大姐,我還在長身體好不好?過個幾年你再跟我比一比試試?”葉離義正嚴詞的反駁。
葉離雖才一米七出頭,但客觀上來說,他才十五歲,還有進步的空間。
更何況,如果能成為一名真正的覺醒者,二次發育也不是冇有可能。
對此,蘇君鸞不置可否的淺淺一笑,表示你開心就好。
葉離終於明白他的漫畫為什麼撲街了。
就這種明裡暗裡懟你一下才舒服的態度,彆說漫畫世界被她慘虐的男主不好受,漫畫讀者的觀感體驗也絕對好不到哪裡去。
住宅區的距離還有一段路,兩人並排著走了一會兒。
已至日落,殘月升起,地平線在月光撒耀下覆蓋上一層詭異的紅。
高樓、大廈、旅館、酒店……大城市纔有的巍峨建築在這裡一應俱全,隻是顯得那般衰敗,如同裹上一層鏽跡斑斑的銅斑,落日灰燼與紅月霞光兩相映襯,照耀出一座衰落的鋼鐵囚籠。
一排排破舊燈柱上掛著麵目全非的屍體,散發出腐臭味,幾隻從下水道井蓋裡爬出的老鼠圍著腐肉吱吱叫個不停。
來往的行人大多雙眼無神,行屍走肉般漫無目的地在這座舊城裡來回穿梭。
有人停在馬路中央,雙手高舉戰魂,獰笑著踹翻一名過路者,又割下那人的頭,將噴湧的血液灑在自己臉上,像個瘋子般哈哈大笑。
葉離顯得很淡定。
正所謂見怪不怪,這種剝皮拋屍砍人的事見多了,倒也冇那麼嚇人。
這裡是龍城,一個失去希望的城市,發生在這裡的任何事都不稀奇。
事實上,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二次元作者,能活到現在屬實是一個奇蹟。
至於蘇君鸞……那就更淡定了。
她本就是從無數殺伐中走出的反派女主,這點慘狀對她而言無異於小孩子過家家。
“看起來,這個世界比我生活的修真界還要亂一些。”蘇君鸞作出評價。
“也不完全是這樣,聽說內陸城市的治安就比這裡要好的多,人人都能安居樂業,文明也十分繁榮。”葉離搖了搖頭。
忽地,他餘光一瞥,如同盲生般發現華點。
“咦?那不是林良時的夢中女神小茉莉嗎?她怎麼……跟彆人一起進酒店了?”
順著他視線看去,不遠處,一名長相姣好、穿著暴露的女人靠在另一人肩上,小鳥依人地挽住那人的手,快步踏入酒店。
小茉莉和他同樣是龍石孤兒院裡出來的,雖然彼此交際很少,但總的還算認識。
蘇君鸞看了眼那女生的衣著打扮,有些震驚道:
“修真界的那些老頭子們認為我就已經足夠離經叛道了,冇想到這個世界的人更加不顧倫理綱常,要是被他們看到這一幕,還不得氣得當場吐血?”
修真界的倫理是參照古華夏而定的,哪怕身上裹得嚴嚴實實,但暴露腳踝也是一種莫大罪過。
但小茉莉上身除了一條黑色小罩外彆無她物,下身也隻有勉強能蓋住臀部的熱褲,也難怪像蘇君鸞這般“離經叛道”的性格也會覺得驚訝。
葉離沉默片刻,從腰間掏出一個通訊器,模樣有點類似於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大哥大。
雖說跟他冇多大關係,但畢竟林良時剛剛纔認他為父,他這個當爸爸的自然不能讓自己兒子繼續執迷不悟。
說起來,他這通訊器,還有家裡的老式平板,都是林良時之前不知從哪兒搞來的,說是什麼“有些健忘小子經常會在車裡落下東西,反正龍城也冇有能上交的地方”之類的。
按下撥號鍵,他靜靜等待一陣。
“喂?”
“……小葉?你……艸,……”電話那頭有些嘈雜,時不時傳來劈裡啪啦的聲音,“這麼晚了……你給我打電話乾啥?”
出現這種聲音並不奇怪,出租車司機也有風險,畢竟居住在龍城的客人們或多或少都有些……特殊。
葉離想了想,決定用一種比較委婉的方式提醒他。
“林子,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一句話麼?”
“……什麼話?”
“你所嚮往的林間小道,在每個夜晚和清晨都沾滿了白露。”
“哦,你說這個啊,我當然……”
話說到一半,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下來。
葉離歎了口氣,默默掛斷電話。
言儘於此,他相信以林良時那麼悶騷的性格應該已經懂了。
一個電話的功夫,蘇君鸞已經走到路邊賣糖畫的攤前了。
“老頭,再給我做一根鳳凰糖畫。”蘇君鸞站在攤前,明顯是用命令的語氣。
這讓葉離懷疑她根本就是想來蹭糖吃的。
“嗬嗬,姑娘,你之前買的糖畫還冇付錢呢。”
糖畫老人笑嗬嗬抬頭,他的衣物十分破舊,顯然是用了好些顏色不同的布料縫縫補補過。
蒼蒼白髮下的雙眼也十分渾濁,但不知怎麼,自打葉離第一眼見到他,就湧上一股莫名的……慈祥與親切?
這種感覺,哪怕是孤兒院裡的老修女也從未有過。
親切,慈祥。
在龍城,無論哪個詞,都顯得無比奢侈。
“嗬,你看本姑娘像是買東西不付錢的那種人嗎?”蘇君鸞冷傲一笑,伸手揪住葉離的袖子,將他提了過來,“諾,這我男朋友,長得又帥又有錢,你擔心個什麼勁兒?”
葉離回想起自己卡裡僅剩四百多的律幣,一時說不出話來。
還有,這種時候就成男朋友了?真有你的啊蘇君鸞!
糖畫老人啞然失笑,搖搖頭,冇再說話,拿出模具開始雕刻糖畫。
“姑娘,我是隻給你做一根糖畫,還是給你男朋友也做一根?”
蘇君鸞眨眨眼,“那……給我男朋友也做一根,要龍的!唔……要不你給我做兩根吧,一根雕成鳳凰,一根雕刻成花。”
“瞧,就像我眉心這朵花蕊一樣。”
糖畫老人手心一抖,望著她眉心的淺紅色花蕊,雙眼怔怔發神。
但很快,老人便恢複如常,隻是不再說話,默默雕刻起糖畫。
“我說,我又不喜歡吃甜的東西,你給我也弄一根乾嘛?”葉離皺眉。
“為什麼?糖畫好麼好吃,在修真界你還買不到這麼美味的甜點呢。”一提到吃,蘇君鸞就像變了個似的,“我跟你說,不喜歡吃甜食,你的人生會過得很苦哦!”
什麼鬼邏輯?
葉離對此感到不服,他的兩段人生一直都很苦,這跟吃不吃甜食有關係?
“再說了,這可我請你吃的,彆人想要我還不給呢。”蘇君鸞挺著腰傲嬌。
“……那待會兒你付錢好了。”
“謔!父神大人果然是健忘呢!本姑娘剛剛救了你一命的事兒怎麼不說?”
蘇君鸞祭出大招,直接開始耍無賴。
“我吃,我吃還不行嗎……”葉離徹底敗下陣來。
聽著兩人互懟,糖畫老人似是回憶起了什麼,笑容與皺紋混在一起。
“來,小姑娘,這是你的鳳凰,還有花。”他放下模具,將糖畫遞給蘇君鸞,“小夥子,這是你的龍,以後記得對小姑娘好一點,不要像……”
話說到一半,糖畫老人突然尷尬一笑,將糖畫給遞給葉離後,又坐了回去。
葉離剛接過龍形糖畫,蘇君鸞便湊上來,將鳳凰糖畫比劃在他麵前,笑嘻嘻道:
“我的是鳳凰,你的是龍,看上去我們好像是天生一對呢!”
葉離老臉一紅,他臉皮本來冇這麼薄的,可能是這女人實在不按套路出牌才弄得他這麼窘迫。
“老伯,請問三根糖畫多少錢?”
冇理會蘇君鸞這瘋批,他掏出錢包便要付賬。
等等,他的錢全在卡裡,這老人顯然不支援線上付款?
“不用了,老頭子我做完這份買賣,以後就再也不會開張了……”
“這糖畫就當結一份善緣,你們走吧。”
糖畫老人笑道。
葉離遲疑片刻,輕聲道了聲謝。
“小夥子,稍微等一下……”
正當他要離開之際,老人忽然叫住了他。
隻見老人從攤位旁的破布袋裡,拿出了一顆古怪的灰石,其上符文密佈,極為特彆。
幾乎是一瞬間,葉離便認出此物。
“這是……”
“拿著吧,這東西對老頭子我也冇多大用。”
葉離默默接過灰石,彎下腰,抬手作揖。
這時,抱著雙手在旁邊看戲的蘇君鸞忽地開口:
“老頭,你有病。”
要不是打不過蘇君鸞,他定要在她額頭上重重敲個爆栗。
“嗬嗬,姑娘真是好眼界,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出乎意料的是,糖畫老人對此給予肯定。
一瞬間,葉離彷彿感受到了世界的參差。
隻有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嗎?
“走了啊,老頭兒。”
蘇君鸞招呼一聲,像個好大哥似的伸手勾住葉離的肩,帶著還在發愣的他離開了這裡。
糖畫老人麵色和藹地目送兩人離去。
………
天色越發昏暗,完整的月亮垂在天際。
那是一輪圓月,在夜幕中撒耀著隱約的紅芒,紅芒既冇那麼耀眼也不清晰,但很詭異。
老人抬頭看了眼天空,慈祥笑容化為凝重。
他佝僂著身子,默默收拾好攤位,轉身一瘸一拐地行走在灰濛濛的路燈下。
城裡的排水管道已經很久冇有更換,地上滿是汙水,為此他險些摔了一跤。
就這樣,他踉蹌著走到一家破敗的花店前,渾濁老眼直愣愣望著店外光景,駐足不前。
花店門前,早已枯萎的玫瑰微微顫抖,迎風而動。
花,
花。
“鮮花太貴了,用野草來紀念我吧。”
“遍地都是,生生不息。”
老人像是一下子被人定住,乾涸的嘴唇微張,像是要說些什麼。
最終,他躲閃似的回過頭,不敢去看那凋零的玫瑰。
路燈下,老人臉上的皺紋愈發深邃,身形更顯佝僂,一瞬間,彷彿老去了十多歲。
打在他身上的冷暗燈光,像是為他量身定好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