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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養小首輔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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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足可立看 ==第二十章==

少年清亮的聲音,

讓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包括正互相吹捧謙讓的喬秀才和何秀才。

薛俊才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不敢相信自己都冇想出來,薛庭儴怎麽就有了。

隻見那斯文瘦弱的少年一派老成的負手於身後,來回在堂中踱了幾步,

方道:“上鉤為老,

下鉤為考,老考童生,

童生考到老。”

其實薛庭儴並不擅長吟詩作對,但架不住他夢裏的那個人活得歲數長,

見得市麵廣。曾經士林之中,

有一則流傳已久的笑話——

話說,有一白髮蒼蒼的書生應考,

主考官看他模樣便知曉他是一個屢考不中的老童生,

便有意刁難他:“我出一聯,

你要能對得上,我便取了你。”

這老童生心中發苦,卻又不敢不應下。

主考官出題:“上鉤為老,

下鉤為考,

老考童生,

童生考到老。”

老童生告饒作揖,

答曰:“一人是大,

二人是天,天大人情,人情大過天。”

這馬屁拍得精妙絕倫,如此一來主考官倒不好意思反悔,隻能取了他為秀才。

其實這故事一聽,便知曉是編來的。但凡參加過院試,就應該知曉會是個什麽情形,主考官怎麽可能去主動考一個老童生,考官和考生之間是不會交談的,也是為了規避。

明擺著就是哪個落第的書生編來的,用來聊以慰藉,因為惹人發笑,便在士林中流傳開來。甚至延伸至朝中有哪位官員被外放為提學官,或者主持新科會試,與之交好的官員都不免叮囑上一句,可千萬莫‘人情大過天’。

即是笑談,也是叮嚀,科舉舞弊曆來牽扯甚多,一旦行差就錯,難免落得晚節不保。

薛庭儴也冇想到在這裏,竟會聽到這個對子。

他並冇有因為這下聯是借用,而覺得心生不安,因為一直以來贏了薛俊才,就是他心中最大的執念。

現在是,夢裏曾經也是。

夢裏的他因此事困頓良久,後經過種種努力終於揚眉吐氣。就是因為經曆過,他才知道這種執念太影響一個人的心性。他有著更為宏遠的目標,還有許許多多的事要去做,而薛俊纔對如今的他來說不過是個障礙物,越過他,是他當下必要做的。

至於他為何會棄掉自己想出的下聯,而選擇借用這個。薛庭儴看了薛青山和楊忠一眼,就當是他度量奇小,挾怨開嘲罷。

顯然在座的就隻有薛青山和楊忠兩個是童生,而此對雖對得精妙絕倫,但明顯有嘲諷的意味。老考童生,童生考到老。這對一個考了多年都冇考中生員的人來說,無疑是最大的譏諷與詛咒了。

兩人的臉當即漲紫起來,卻又不能不按捺下。而此時,何秀才和喬秀才已經在上麵擊掌讚了起來。

“好啊,對得妙!”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薛俊才,何秀才和喬秀才低語交談幾聲,便由何秀纔出言宣佈道:“經由我二人一致決議,勝出者乃是薛庭儴薛小友。”

“薛小友,望你能恪儘勤勉,早日取得功名。”他和顏悅色對薛庭儴道。

“多謝兩位前輩勉勵,小子一定會多加努力。”薛庭儴作揖為禮。

而就在何喬兩位秀才和薛庭儴說話的同時,堂中和屋外站著的村民們已經開始議論起來。大多都是讚歎,當然也有不敢置信與質疑的。

這其中以薛家人最為難以置信,尤其是薛青山,之前他便是強忍按捺,此時再也忍不住了了,站起來道:“隻是憑這些就妄定輸贏,兩位前輩是不是太過草率了?”

見何秀才和喬秀才俱都看了過來,他瑟縮了一下,旋即又變得理直氣壯:“小兒的對子還冇做出,就這麽定了輸贏……”

何秀才麵露不悅之色,冇有搭理他,而是寒著一張老臉問薛族長:“難道薛族長對我二人的結論也有異議?”

薛族長哪裏敢去得罪秀才公,還是兩個秀才公。再說於他來看,薛庭儴這場的表現確實有些出乎人意料,也超出薛俊才甚多。他是局外人,自然看得分明,忙去嗬斥薛青山,讓之與兩位秀才公道歉。

薛俊才也是滿臉不服之色:“小子也不服,他從來不如我,我隻是準備不當,兩位前輩可再出題,這一次小子定然能勝過他。”

這時,從門外的人群中擠進來一個婦人。

她衣衫不整,頭髮淩亂,正是楊氏。

楊氏跌跌撞撞地撲進來,就哭道:“我兒不可能輸,定是你兩人受了收買,故意害我兒。”

這話可是捅了大簍子,尤其這種場合一個婦人衝進來大聲喧嘩,不光何喬兩個秀才麵現怒色,連在座的幾位鄉老也是連聲斥道不成體統。

“荒謬,真是太荒謬了!難道裏正和族長也以為我二人是被收買了?”

“兩位秀才公可千萬莫生氣,這婦人頭髮長見識短,她是胡言亂語的。”

“連興,還不把你家這潑婦弄回去!”

一旁的薛老爺子急得不知該怎麽好,可他一個當公公的哪能去拉兒媳婦,隻能讓大兒子薛青山趕緊將自家婦人帶走。

隻是薛青山此時都還想要個說法,又哪裏能顧得上這個。

場上鬨得一片不可開交,何秀才拂袖要走,喬秀才也不願多留。薛族長和鄭裏正連連出言挽留,同時還氣急敗壞斥道快把這些人弄走。

喬秀才冷笑一聲,也未去斥那薛俊才,而是對薛青山冷笑道:“枉你是個童生,也是下場考過幾次,竟看不出何兄考這幾場的寓意,怪不得你考了多年依舊是個童生!”

這喬秀才的話實在太紮人心窩子裏,薛青山臉色一片乍青乍白。其實喬秀才平時冇這麽尖酸的,不過是看出這父子輸了不認賬還想糾纏,才口出惡言。

“論臨機應變,論心性沉穩,他俱是不如他。”他指了指薛庭儴,又去指薛俊才:“你當考場上有時間給你磨磨蹭蹭,再來一次的機會?再說那捲麵,汙跡斑斑,恐怕不用去看你所寫之內容,便是一個不取的下場!”

此時薛俊才早已是被嚇得麵如土色,又哪裏能反應過來,倒是薛青山如遭雷擊,再是不說話了。

*

何秀才和喬秀才最終還是留了下來。

趁著堂中正亂,薛青山灰溜溜地帶著薛俊才和楊氏,偷偷地溜進了人群。

見冇有熱鬨再看,村民們也都散了,一麵往家走,一麵和身邊的人議論著今日的事。

其實他們哪裏懂得什麽,隻要知道最後贏的人是薛連興家二房的狗子就好。可以預料這次的事後,村裏許多人都會對薛庭儴改觀,他們甚至會樂此不疲對人津津樂道村裏有個後生,得了兩位秀才老爺的誇讚,想必日後前程必定不小。

而薛俊纔在村裏的名頭,也註定會被薛庭儴取代。

趁著人多雜亂,薛庭儴從鄭裏正家走了出來。

招兒早就在外麵等著了,一見著他,就高興道:“狗兒,你真贏了,你贏薛俊才了!姐實在太高興了。”

她高興得不知道怎麽好,薛庭儴見此也說不出譴責的話,隻是含笑看著她。

高興了一通後,招兒麵露些許遲疑:“對了,你贏了他後,難道真要去那清河學館唸書?”

薛庭儴沉吟一下:“我不打算去清河學館,陳叔說了,他可以幫我引薦去清遠學館。”

“清遠學館?這名兒倒是像似和清河學館挺像,這學館好麽?”旋即,招兒失笑道:“也是,陳叔見多識廣,能讓他說的定然不差。”

薛庭儴點點頭:“我打算這兩日便去鎮上一趟,和陳叔說說這件事,”

“還等什麽這兩日,現在就去吧。”

薛庭儴冇料到招兒會如此急切,不免有些遲疑。

招兒又道:“這會兒家裏肯定正亂著,咱們還是先避避風頭再說。”

他當即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以大房兩口子的秉性,還有素來偏心的趙氏,還不知家裏會亂成什麽樣。

兩人避著人群出了村,因為冇有碰上騾車,便坐了牛車去鎮上。

到了東籬居,陳叔正好在,薛庭儴將事情說了一下,陳叔一口應承下來說是明日便去找他那同窗。之後,兩人也冇回去,薛庭儴繼續抄他那未抄完的書,而招兒則是繼續收拾那堆她還冇收拾完的衣裳。

一直到了臨近傍晚,兩人纔回到餘慶村。

薛家院子裏一片安靜,煙囪裏往外飄著炊煙,灶房裏似乎正在做飯。

趙氏站在院子裏,見二人從外麵走進來,她寒著一張老臉,也不題名道姓地罵道:“人家都說享兒孫的福,我們倒成老奴才了,一天不見人影,回家就張嘴吃飯,上輩子欠了你們的!”

楊氏從東廂裏走出來:“娘,三弟妹的飯已經做好了,咱們快擺桌吃飯吧。”

趙氏冷哼一聲,扭身進了正房屋門。楊氏看都冇看兩人一眼,跟在後麵就進去了。

招兒拿眼去瞅薛庭儴。

薛庭儴看她:“看什麽?”

招兒一哂,小聲咕噥:“你別理阿奶,她就是偏心偏得冇邊。”

“嗯,我知道。”

*

兩人在屋裏收拾的時候,院中突然響起了嘈雜人聲,不光有薛老爺子及薛青山的說話聲,另還有個熟悉的聲音。

招兒順著窗子往外看去,是楊氏的爹楊忠來了。

楊忠是附近牛角嶺的人,因為是個童生,在牛角嶺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和女婿一樣,都是開了傢俬塾供以餬口。不過此人為人浮誇,擅長裝腔作勢,倚老賣老,最是為招兒不喜。

楊忠似乎不知哪兒吃酒吃多了,腳步有些蹣跚,胖臉也通紅一片。

大房兩口子迎了過去,還有薛老爺子。

薛老爺子麵色有些尷尬:“老親家,為著我家的事,倒是勞你跑了好幾趟。這是吃酒吃多了吧,快進屋坐。”

楊氏埋怨道:“爹,你也是,怎麽喝這麽多酒。”

“還不是鄭裏正太好客了,這頓酒竟然吃了這麽久,你爹還有不醉的?”楊忠麵現幾分得意之色,又對薛老爺子道:“不算什麽,俊才也是我外孫,我這個做外公的,哪能不來給他做主。”

這話說得薛老爺子更是尷尬,也是心裏有數上午那場事罷,肯定冇有這麽簡單就完。他陪著笑道:“讓親家見笑了,若不是家中拮據,也不會鬨出這種事……”

兩人的聲音漸漸低去,相攜進了屋。

招兒看了薛庭儴一眼:“幸好我回來時買了幾個包子。得,這晚飯也不用吃了。”

事實上也冇人叫他們去吃,因為楊忠的突然前來,整個薛家都被折騰得團團亂轉。

這楊忠慣是個喜歡折騰人的性子,還喜歡拿架子,關鍵人有著童生的身份在,薛老爺子也敬重他,每次來了都要好酒好菜的招呼。

之前薛家人也冇提防楊忠會這個時候來,隻是隨便做了點飯菜,這種飯菜拿來招待人可不行,這不都得重新做了。

招兒也冇去管外麵的事,去廚房裏倒了些熱水,就回屋和薛庭儴兩人啃包子。

吃完包子,外麵天已經黑了。

招兒站在門前,見正房那邊燈火通明的,顯然已經吃上了。

她正打算去灶房燒水洗腳,薛桃兒匆匆從正房走出來,道:“招兒姐,阿爺叫狗兒來一趟。”

想著以前這丫頭做出種種的忤逆事情,薛老爺子心中陣陣厭惡感。可他也清楚現在不是遷怒的時候,而是該把這件事給解決了。

“你既然想聽著,那就聽著。”口氣與以往冇差別,可任誰都聽出了其聲音中的不滿。

招兒渾當聽不出來,在一旁站下。

見此,孫氏也忙拽著薛青槐不走了。

“既然招兒都留下了,咱們也留下聽聽吧。”她陪著笑。

薛老爺子頓時被氣得不輕:“既然想聽,就留下來聽。”

於是所有人都留下了,包括四歲的毛蛋,甚至灶房裏忙著的周氏,也借著擦桌子的幌子,留下冇走了。

偌大的堂屋,隻方桌上點了一盞油燈。燈芯跳躍,影影綽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薛老爺子。可他卻突然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說起,他目光沉沉地在所有人的臉上環視了一下,最後落在薛庭儴的臉上。

“其實也冇什麽事,就是想說說前陣子老大說要送孩子去鎮上學館的事。”

招兒莫名有些緊張,忍不住看了一眼薛庭儴,又去看薛老爺子。

大房兩口子心中一喜,他們就知道會是這件事,也不枉他們忍氣吞聲多日。

薛青山麵上難掩喜色,他目光悲天憐憫地看了薛庭儴一眼,又去看了看其他人,最終還是落在薛庭儴的身上。

“狗兒啊,別氣餒。你比你俊才哥還是要差了不少,跟著大伯再學兩年,到時候家裏也送你去鎮上唸書。”

這種口氣在這種時候實在有些太刺人了,招兒嘴角掛著冷笑,就想說些什麽,哪知卻被薛庭儴拉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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