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世祖 第397章 史公鎮洛:民怨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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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南與襄州的情況,迅速地傳回東京,上報天子,順利地讓劉承祐都大感意外,若非頭腦始終保持著清醒,他都有種四海臣服的錯覺。
「齊國公真國之元老,南天一柱,忠誠可嘉,忠誠可嘉啊!」劉承祐兩眼眯成一道喜悅的弧度,嘴裡誇著安審琦。
範質恭立在殿中,說道:「齊公嚴明無翳,寬簡自居,善知奇正之謀,備熟孤虛之法,以之鎮襄州,譬若長城,陛下可安!」
劉承祐點了點頭,愉悅的心情溢於言表:「聽聞其子安守忠,也是少年俊才,在襄州廣有其名。齊國公有意讓其入朝為將,國家正是用人之際,有此良才,朕豈能不笑納之?」劉承祐指著側邊一名侍候的官員:「傳命樞密院,安守忠到東京後,軍職安排,因其能妥善安置!」
「安守忠的名字,也取得好啊,齊公之心跡,一片赤忱啊......」
「是!」
奉命的官員名叫王著,文質彬彬的模樣,嗯,王溥南下去宿州上任了,皇帝身邊又換年輕人了。
乾祐三年大漢科舉開常舉,禮部尚書趙上交仍知貢舉,這一次的納才規模,空其前,諸科取士上千。而這王著,乃進士及第,名次前列,並且,非常幸運地被天子「抽取」,官拜右拾遺,侍奉禦前。
對於「王著」這個名字,劉承祐腦海是有點模糊印象的,有的時候,名臣勇將的姓名經歷容易遺忘,某些「小故事」裡的主人公,卻能長期保持著記憶。
故事大概是,宋太祖趙匡胤設宴,王著在席,酒酣,思念後周故主,大聲喧譁,趙匡胤不罪,命人扶下休息。王著不肯,掩於屏風失聲痛哭。有臣子上奏,請趙匡胤治其懷念前朝之罪,趙匡胤展示其寬宏大度,說一書生酒醉,又知其脾性,不足為怪......
後來,王著是暴病而亡的。
是故,在諸多名次前列的進士中,劉承祐就挑中了王著這個有「眼緣」的,到如今,他已不需要僅盯著「歷史名人」了,冇必要......
「陛下,就南平王所請,饋糧給餉之事,當如何答覆?」範質請道。
提及此,劉承祐不禁樂了,笑得略微含蓄:「這高保融,吝嗇的脾性倒也從其父,反與朕討論起價錢來了!」
範質常年嚴肅的臉上,也隱現笑意,說道:「臣卻看到,南平王對陛下與朝廷的敬畏!」
沉吟一會兒,劉承祐說道:「派人答覆高保融吧,就說朕同意他的請求了,屯澧之軍,就由他饋糧三月,之後的,由襄、安、郢三州輸送!」
說著看了範質一眼,劉承祐語氣中甚是感慨:「荊南對朝廷如此效順,其有困難,朕也當理解,否則傳將出去,讓天下人怎麼看待我大漢君臣,不可過於霸道啊......這樣,詔賜高保融絲綢五十匹,算是朕一份心意吧!」
「是!」
此番在荊湖的佈置,劉承祐之意,除了謀算南唐之外,又豈僅在於那點兵馬,那點錢糧上。
這是自乾祐元年,卻孟蜀,平河中之後,劉承祐再度對外露出爪牙。這是也一次嘗試,並且效果喜人,事實證明,如今的大漢中樞對地方的影響比劉承祐想像得要大得多。
一直以來,鑑於建國以來的艱難困厄,苦於時勢國情,劉承祐一直謹小慎微,如履薄冰。而此後,無論治政用兵,他覺得,自己都可以更大膽些了......
「陛下,近來中樞收到不少西京留台官員的上奏,都是彈劾西京留守史弘肇的!」範質提起一事:「政事堂不敢自專,還請陛下垂訓!」
「唔......隻怕又是些老生常談的問題吧!」劉承祐輕描淡寫地問道,渾不在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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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史弘肇外放洛陽,以其強勢地不講道的作風,將西京官僚、勛臣、豪強、富商,炮製得可謂「欲仙欲死」。其當值期間,一直伴有彈劾、詆毀之聲,源源不斷傳來,若有一月,冇有收到西京的舉告奏疏,東京這邊,反倒不習慣了。
隻是,由於腹黑天子劉承祐的緣故,對於史弘肇在洛陽的工作,他心裡是很滿意的。西京那麼多吸大漢血財的勛臣、豪富,正當史弘肇這樣的惡人去磨一磨。
故,再聞範質提起關於史弘肇的彈劾,劉承祐並不意外,隻當尋常。
不過,範質顯然另有想法,提醒著說道:「陛下,此次情況有些特殊!」
「嗯?」果然引起了劉承祐注意:「怎麼回事?說!」
「因陛下前覈查全國土地、丁口詔,史弘肇命屬下職吏、官兵、差役於洛陽境內進行全麵清查。這本是奉詔命,然下麵的職吏行事太過恣意,大漢官員、勛臣多於西京置田產,設莊園,未登記在冊者,甚多。史弘肇依舊籍,按圖索驥以核之,不在籍冊者,儘數收繳。」
「如此一來,西京上下,因此而破家失地者,數不勝數。民怨由此而積,竟生仇恨,有人聚財合資以雇遊俠刺之,為史弘肇儘數擒拿虐殺。後又派兵,於西京城內大肆緝拿主謀,逮捕數十人,嚴刑審問,不加查證,亦未上報東京,便悉數棄市!」
「陛下,而今西京,士民官商,無不因史氏之政而怒,怨憤之聲,足以載道......」
聽完範質的匯報,劉承祐表情也不禁嚴肅了許多,凝眉說:「鄭國公按朝廷詔命行事,有何過錯,民怨何來?」
說著,瞥了範質一眼:「土地乃民之根本,衣食所依。那些連田阡陌者,為何不早報官府登記,其間緣由,朕豈不知?這些年,西京所招徠屯墾復耕之民,軍功賞賜之地,可曾被侵擾?範卿嘴裡所言之民怨民憤,究竟所指何人?」
雖然並不是針對範質,但天子連問,落入範質之耳,卻讓這向來沉穩嚴肅的大臣心中惴然。
觀劉承祐麵色冷硬,仍欲維護史弘肇的模樣,心中不由默默嘆了口氣:「陛下......」
不待其話說出口,劉承祐又道:「然而,鄭國公一介武夫,素來強硬,行事過激,處置不當,也是不該。恣意逮捕,悍然殺戮,有草菅人命之嫌,更是不該!」
這番表態之後,劉承祐看著範質:「範卿以為,當如何處置此事?」
天子之問,顯然有迴心轉意的跡象,不過範質保持著沉穩,態度謹慎了些:「鄭國公在洛,素以厲刑峻法禦政,治雖井然,民實不安。臣且問,西京士民,上得街市,行色匆匆,私言交談,聲不敢揚,百二市坊,竟無一絲笑語。鄭公在任,西京百姓不得安居,商賈不得樂業,且其積憤甚多。尤其此次,處置過於失當......」
數落了一通史弘肇的不是,範質想到了什麼,又改口:「不過,這些情況,皆是奏章與風聞而來,實情如何,還需陛下派人查證。西京留守畢竟國家重職,鄭公又是開國元勛,具體如何處置,還請陛下聖裁!」
聽完範質這一番話,劉承祐深吸了一口氣,問道:「史弘肇在西京任職多久了?」
「差四月,即滿三年!」範質答道。
「那就讓他挪挪窩吧,政事堂可議一議,當遷何職,是調回東京,還是移往他鎮!」劉承祐直接吩咐著。
調離史弘肇,劉承祐其實早有此心,再讓他鎮壓下去,洛陽恐怕要廢了......
「是!」
範質告退之前,劉承祐突然語氣平淡地問:「被鄭國公清繳土地者,可有你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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