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世祖 第298章 谘之以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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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陳摶一番交流,於劉承祐而言,挺累的,雖然場麵上看起來挺輕鬆融洽的。對於陳摶老道,按劉承祐原本的打算,是欲將之留於朝中為官,當個供奉,甚至直接封為國師,以達到禮敬興教的目的。
不過一番交流下來,聽其言,觀其狀,劉承祐也差不多試探出來了,這老道是真的淡泊名利,也就息了那心思。隻是有點失望罷了,據說五六十歲了,都還參加過科考,隻是落第了,其後才完全縱情於山水,修道著經去了。
不過,厚待是仍舊免不了的,並且劉承祐打算推波助瀾一番,在民間造一波「睡仙」的聲勢。
「官家,庶吉士王溥攜永安軍節度使折從阮正於殿外等候覲見。」
「宣!」
對於接待折從阮,劉承祐的興致可比對那老道要高多了,畢竟人家一方節度,手握兵權,不過氣度威嚴,要肅重得多。
「早在晉陽之時,朕便聞折公之名,見日得見公顏,果然名不虛傳!」見禮之後,劉承祐一邊打量著折從阮那溫恭的氣度,一麵恭維道。
「陛下天人之表,臣亦敬服。」老將很給劉承祐麵子。
「折卿在館驛歇息得可曾安好,可曾滿意?底下人是否有招待不妥之處?」引其落座,命人奉茶,劉承祐隨口寒暄道。
折從阮應道:「一切甚妥!」
「聽聞折卿在東京尚未置有別府!」劉承祐語氣肯定地問道。
折從阮下意識地應道:「是!」
緊跟著,劉承祐便對侍候在旁的張德鈞吩咐道:「去,知會一聲國舅(李業),讓他在內城內尋一宅邸,給折卿作住腳之所!」
「是!」內侍乾脆地應下,直接去了。
麵對這突來之賞,折從阮雖顯意外,不過很快反應過來,忙拜道:「謝陛下。」
冇什麼好推辭的,左右是皇帝賞的,況且他本就有心置一府宅,如此正可省他一筆錢帛。不過就這短短的幾句交流,折從阮便直觀地感受到了天子做事的強烈風格。
「自前唐以來,折卿鎮府州業已二十餘載,石敬瑭對契丹稱兒割地,致我塞北州縣,淪於胡寇之手。府州虛懸邊陲,直麵契丹威脅,得保國土不失,生民居安,皆折卿之功。」劉承祐說話的腔調中滿帶著感情,舉杯奉茶:「其間艱難困苦,朕感同身受,特以茶代酒,敬折卿一杯!」
劉承祐這邊直接肯定自己在府州的功勞,折從阮也不作惺惺之態,舉杯便應。
喝了口宮中的禦茶,折從阮也無心去品其味道有什麼特殊之處,動情地說道:「得保府州不失,豈臣一人之功,亦有萬千軍民,協力以衛鄉梓!」
「蛇無頭不行,兵無將不動,若無折卿,府、麟之地早失!」
再度強調了一遍折從阮在守禦府州邊陲的重要性之後,劉承祐方纔谘之以府州軍州事:「不知永安軍下,如今得民多少,得兵多少?」
稍微瞟了劉承祐一眼,似乎有些遲疑,不過思量之後,劉承祐方纔道:「府州地瘠民貧,又處邊鄙,屢受契丹侵擾,臣苦心經營護持,得民亦不過一萬一千三百餘戶,口近八萬。永安軍下轄牙兵及鎮戍兵及鄉兵,共五千餘卒,可謂全民皆兵,其中馬軍一千二百......」
聽其言,這點人口,這點兵馬,與二十多年的經營相比,實在是太寒酸了。劉承祐潛意識裡有些不信,但慮及多年的戰亂以及府州的環境,再將他所所知州縣人口做個對比,又覺靠譜。
「折卿實在是不容易啊!」感嘆了句。
試思之,似乎府州那等窮鄙之地,能守其地,且育養八萬人口,也是很不容易了。估計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衝著折從阮的威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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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其坦誠,劉承祐心中好感更甚。因為同樣的問題,此前他也問過先行來京的諸節度。結果,除了貝州節度李殷以及滄州節度王景之外,剩下的人,基本都回答不出來。或不知民,或不知政,有的甚至連底下兵有多少都不清楚。
比如劉承祐的舊臣,在潛龍掌兵過程中幫襯甚多的成德軍節度使張彥威,可謂一問三不知,倒不是完全不知,隻是讓他說出個確切的數字,難為他了。
然而張彥威鎮守恒州一年半,卻能使境內勉強苟安,得無大失,前番麵對契丹入寇,應對亦得當。隻因為,此人有自知之明,身邊有被劉承祐升為節度判官的李轂及諸位將才幫襯。李轂,那可是宰相之才,在冀中儘情發揮著其才能。
「折卿在府州,直麵契丹,而今邊防禦備如何?」劉承祐再問。
對此,折從阮則更冇有隱瞞的必要了,很是豁達地對劉承祐敘說開來:「臣所以能保府州者,除治下軍民齊心之外,多賴黃河及長城之險。臣這些年,也算勤休牆櫓,廣築鎮據,非契丹人輕易可下。」
見折從阮如此自信,劉承祐撫掌道:「折卿此言豪情,朕可為府州軍民心安。」
「府北之契丹人,可有異動?」劉承祐再問。
「前些年契丹人驕狂難製,每逢秋高,必南下劫掠。不過自去歲以來,收斂了許多,臣亦遣細作往雲朔之地探查,其兵馬多有收縮。以臣之見,此乃契丹人在我中原遭受重挫,尤其是欒城一戰為陛下所創過後,國力衰退的表現,再加幷州一域山高地險,不利契丹騎兵作戰,故有此現狀......」折從阮將其心中想法道,並舊事重提,恭維了劉承祐一句。
劉承祐認真地思考著,對其所言,也覺有道理,不住地點頭。
旋即炯炯有神地看著他:「燕雲諸州,石敬瑭贈與契丹,祖宗之地,豈能輕棄,他日朕必復奪之,折卿可願助朕?」
聞言,折從阮眉頭不由蹙起,這樣的大話,當初石重貴也說過,他還奉命北攻過朔州。
心裡的遲疑,並不影響麵上表態,折從阮鄭重地道:「臣與契丹之間打了一輩子仗,可謂仇深似海,陛下如欲北伐,臣必率府州軍民,以襄盛舉。」
劉承祐笑了,擺擺手:「不過,得勞折卿多等些年頭了......」
從劉承祐臉上,折從阮分明看出了點老謀深算的味道,不過由此,他對著天子心中的評價又高了一層。
「同在河套之地,府、麟與定難軍相鄰,對於定難軍,不知折卿有何看法?」劉承祐腦筋又轉到夏綏地區。
聞此問,折從阮表情一肅,冇有絲毫猶豫,十分鄭重地對劉承祐道:「請陛下務必警惕之......」
「......」
同折從阮就邊事暢談了足半個時辰的功夫,劉承祐自是精神奕奕,意猶未儘,若不是看老將疲態難抑,還不欲放過他。
而折從阮告退出殿後,則是感慨甚多,百聞不如一見,同劉承祐一番交流,他對這少年天子印象更深刻了。
睿智、英明、果敢、強勢、有野望、富有韜略、胸懷遠見......
總之,不可輕辱。
由此,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態度,對於這大漢朝廷的信心也足了些。就衝著今日這番會麵,此番進京,便冇有白來。事實上,隻有親自接觸過了,似他這樣的節度,心纔會真的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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